方三娘看着手中的长刀,这把跟随她多年的兵刃上面沾满了血,沾满了自己人的血。
每一具尸首的肩膀上都烙印着火焰般的红莲,跟她左肩上的一样。
这群人死前没有恐惧,只有愤怒和遗憾,还有一丝终于能与家人团聚的解脱。
方三娘狠狠的用袖子抹掉眼泪,转身冲向火海中那一抹残影。
一千军士列阵排成四排,最前面一排是刀盾手。
蒙皮木盾发出刺耳的敲击声,那是木棍和拳头打在上面的声音。
精钢长刀只需要向前挥就可以,敌人没有阵型、没有盾牌,没有铁甲,只有微薄的血肉包裹下的坚硬的骨头。
他们的武器是一敲就断的木棍,是拍打的血肉模糊的拳头,是临死前愤怒的惨叫带出的眼泪和鼻涕。
军士节节败退。
孙将军有点后悔刚才没有将这一千兵马撤回城内,这十丈高的城墙足以磨掉所有的气力和怒火,但现在来不及了。
“传令大营,固守,不得来援。”
“将军!?”
“传令!”
“喏!”
孙将军望向粮仓,又望向城门,自己在等谁?
刚不可久,府衙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在兰太守以柔克刚的化解下,老舵主的爆发终于成了强弩之末。
外景六重天到七重天的门槛,能迈入的修士千不存一,带来的是对天地灵气的初步感悟和运用。
“兰荣!将功补过犹未晚矣!”老舵主再次跟兰荣对了一掌,口喷鲜血倒在地上。
半座府衙已成瓦砾。
“本官无过!”兰荣上前一步,一掌印在老舵主胸膛,将老舵主最后一丝气力生生打散。
“若不是你们红莲教撺掇江南四郡造反,朝廷何必加税!本官何必率军杀人!”
又是一掌,老舵主胸膛下陷,骨骼断裂声响起。
“本官只要拖下去,三四日放一批粮,城外那些难民至少一半能熬到秋收,越国公逼我,南阳士族逼我,红莲教逼我!今日局面,都是你们自己逼出来的,与本官何干!”
再一掌,老舵主眼神逐渐涣散,嘴唇蠕动。
“你这反贼,还有何话说!”
老舵主吐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大唐将亡,尔等之功,兰荣,老夫后继有人,你有吗?”
兰荣瞪大眼睛,一股无名火从心头冲上脑海,兰灵临走前那一头白发和决绝的眼神彻底淹没了他的意识。
兰荣不知何时眼前一片模糊,待到他清醒时,自己的手掌正印在老舵主的额头,老舵主依然面带微笑,却早已没了气息。
“赵玉书!你在哪!”方三娘手持长刀,将一块块燃烧的木板劈开。
“我在这,放火的人呢?”赵玉书甩手扔出去两包粮,风一般跑到方三娘面前问道。
“死了···”
“你帮我拦住火,我继续搬!”
“没用的。”方三娘的泪水再次流了出来。
“你还没死,我还没死,粮食还会不断送来,三娘,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赵玉书抓住方三娘的肩膀狠狠晃了几下,转身抓起几包粮食向外跑去。
嘭的一声,赵玉书倒飞而回,捂着心口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剑光闪过,几根着火的木桩被随手劈开,一袭白衣缓缓走了进来。
“说实话,某有些佩服你,如果不是立场不同,我们会是朋友。”秦先生提着大剑,看了看外面已经摞了很大一堆的粮包,颇有些感慨。
“你配吗!”赵玉书在三娘的搀扶下站起来,狠狠吐了一口血沫。
秦先生听后不怒反笑:“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外面的难民已经开始攻城,到不了明早他们就会被孙将军杀光,你救下再多粮食他们也吃不上了,不过你不必担心看到这一幕,你会比他们死得更早。”
剑风袭来。
这是劣势最大的一次战斗。
到处都是火焰,踏影步彻底无用。
之前强行裹住红莲的燃烧,自己几乎吸收了所有的伤害,状态连平时的一半都没有。
疯狂的搬运粮食,剩下的气力也已消耗了近半。
唯一的优势是自己还有三娘这个同境界的帮手。
三娘刀法大开大合,一旦舞动开她那一身红裙便如一朵红莲绽放。
在愤怒与绝望的双重心态作用下一出手便是不死不休的搏命打法。
赵玉书承影在手,银针飞射不断,依靠身法不停的牵制秦先生。
不能给秦先生反击的机会,否则两人都会死在这里。
赵玉书的眉头越皱越紧,因为他发现在三娘和自己惊涛骇浪般的攻击下,秦先生看起来左支右拙,但却没能给他造成一丝伤害。
守军开始反击,一味的防守不是他们的风格,哪怕是被绝望压垮的难民,在刀锋见血之后也再也激不起他们的同情。
只有杀戮!
孙将军最后的努力就是让大营的两千兵马不要来援,否则五万难民一个也活不下来。
盾牌开始向前推,缝隙之间一支支长枪反射着寒光不停的戳刺,几乎每一下都有一个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