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书目瞪口呆。
在他的认知里,古人无非都是来回几个套路,比如某个皇子声泪俱下的痛斥太子不念兄弟之情,比如某个老臣用毕生气力发出一声长叹,然后才是自己这种托儿下场接话。
没想到这位爷直接玩了出免冠徒跣,以头抢地。
神金,害的我差点笑出来。
突然就觉得自己准备的那些豪言壮语不是那么有张力了。
太子脸都绿了。
他早就知道有人会出来挑事,毕竟这是狄相定的双方不动大干戈的潜规则玩法,但他没想到这群人这么不要脸,直接当着文武百官和祖宗的面骂自己昏君。
但他又有点佩服台下这个当着那么多人面还能演的如此情真意切的年轻人,那哭的跟死了九族一样,嗯,等登基后就诛他九族好了。
堂堂太子这个时候要跟这么一个神经病较劲就太丢份了,于是他看向了祭台下远远的一个人影。
陈员外老眼昏花,自然看不到太子的眼光,但不妨碍他知道这个时候该自己的人出场了,于是一声轻咳。
赵玉书头一昂,到自己装逼的时候了。
“呔,兀那鼠辈,太宗皇帝陵前,衣冠不整,是想亵渎太宗吗?”
那书生看了一眼越众而出的赵玉书,竟从痛哭无缝衔接瞬间切换到不屑冷笑:“在下今日只是衣衫不整,明日怕是天下人都要衣不蔽体了!”
赵玉书倒吸一口冷气,心说这小子口才可以,若是我问他为何有此一说,他肯定就开始数落太子的罪状,若是我不问,那就变成了你说你的我说我的,自己就白来了。
辩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不能落入自证陷阱,赵玉书果断放弃之前商议好的计策,转换攻击方向。
“兄台所言极是,在下深有同感。”赵玉书上前抓住了对方的手摇了两下,情深意切。
哗然四起,陈员外两眼一翻,差点直接过去;太子脸色由青变红,觉得自己似乎要触碰到七重天门槛了。
而那个疯书生直接愣在原地,过了半天后急忙转头看向自己的队友,然而一众队友都低下头装没看见他的眼神。
你说有人是个王八蛋,人家说你说得对,这特么怎么接?
但他不能直接赞同赵玉书,万一对方下套呢,于是他结结巴巴:“兄,兄台,何出此言呢?”
赵玉书一声长叹:“红莲教肆虐江南,四郡百姓朝不保夕,对吧?”
对方仔细想了想,这句话似乎没什么陷阱,于是点了点头。
“一些士族阳奉阴违,克扣朝廷赋税,中饱私囊,对吧?”
他是想说东南吧,对方想挠头,可手被赵玉书抓住,而且这货力气奇大,自己挣了几下都没挣出来,只得继续点头。
“辽国陈兵边境,狼子野心,欲趁我大唐危难之时落井下石,趁虚而入,对吧?”
“正是!”对方狠狠点了点头。
“值此内外交困之际,竟有人不以天下为重,只图一己私利,这种人,兄台你说,我该怎么说?!”
对方眼泪又要下来了:“简直人神共愤啊!”
太子觉得自己要站不住了,他妈的这个该死的姓陈的怎么找了这么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这是在给那几个脸上快笑出花的皇子纳投名状吧?!
郑攀也快晕倒了,完了,全完了,这个姓白的浓眉大眼,竟然演技这么好,把自己这边的人全给骗了。
几个老的不行的太子党颤抖着手指指着赵玉书,恨不得直接扑上去用没剩几颗的牙把老赵撕碎。
站在祭台之下的老太监在赵玉书身上来回看了许久,突然呵呵一笑,微微斜眼看向身旁的万启明和远处的王将军,双手轻轻握了握。
薛大少的老爹薛将军眉头快皱成麻花了,这小子表现的有点问题啊。
赵玉书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懂我就好,这种时候,你说有些人丢了江南的封地也就算了,逃回长安,竟然还不顾天下大乱百姓死活想要窥伺大宝,即便侥幸当了国君,也是人神共愤的昏君啊。”
满场寂静,只剩风儿有些喧嚣。
书生的哭声止住了,一众老头子也不抖了,薛将军的眉头舒展开了,几位王爷笑不出来了,郑攀也急忙把老陈给扶好站稳,只有太子的脸更红了,激动的。
书生眨了眨眼,有点没反应过来:“那个,我不是说,不是。”
赵玉书也眨了眨眼:“不是什么?难道兄台不是说那几位连自家封地都保不住的王爷,万一让他们当上皇帝,这个天下都得亡吗?”
狄相捋着胡子笑了,说的有理啊,你连自己一亩三分地都保不住,被人家跟撵狗一样撵了回来,然后你说你当了皇帝就是个好皇帝,谁信呢?
书生脸色煞白:“我不是,我是说东南····”
赵玉书笑了,你要是一路高歌的进攻姿态你说东南也就罢了,你现在根本连太子都没扯进去你说东南,说得着吗?
“东南怎么了,东南不交税?东南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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