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霁忽地笑了。
肩膀不停地耸动。
似乎这辈子,他都没听过这么好笑的事情。
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只听姜婉宁缓缓道:“殿下还记得我在山阴关曾卜雪探矿,制造陶弹威慑东胡,在万州以煤救灾的事吗?”
萧霁蹙着眉头盯着她。
姜婉宁直言道:“那根本不是我从游记上看来的,而是我早就知道。而且,我知道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萧霁盯着她,想从她脸上挖出几分说谎的痕迹。
但失败了。
姜婉宁站了起来,用长笛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说:“我还知道,以后还是殿下您,会当上皇帝。只可惜……”
她说在这里便停了,只幽幽地看着六皇子。
萧霁呜呜地发出几声闷响,似乎是想说话。
姜婉宁愣了一下,似乎才想起自己还堵住他的嘴,伸手把粗布拔了下来。
才说:“抱歉,只是因为殿下方才过于冲动,不肯听我细说,才有此举动,无意冒犯殿下。殿下现在肯坐下来详谈,我自是欢迎的。”
萧霁:“……”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是用了极大的忍耐力,才将那些不太礼貌的话,咽下肚子。
“……你可知装神弄鬼,玩弄巫术,可治死罪?”
姜婉宁点了点头:“我朝不信阴阳,司天监也只需观星象,在朝中没什么话事权。故而这个秘密,我向来缄口谨慎,从不对外人道也。”
萧霁哼了一声:“那你今日又肯说了?不怕等今日之后,本宫立即将你抓起来,关入大牢?”
姜婉宁重新坐下来,道:“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想做这么冒险的事。只是殿下若真抓了我,以后燕赤覆灭,罪名状上,必有殿下一名。”
萧霁咬牙:“你可真会在自己脸上贴金。你在威胁我?”
姜婉宁看着他,沉默了一阵,才重新开口:“殿下还要浪费时间对我试探吗?方才我已经袒露了殿下身上最大的秘密,若还是不信,我再告诉你一件新的。”
说完,姜婉宁便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霁听了后,双目颤动,整个人几乎要从椅子上弹起来。
他瞪着姜婉宁:“你若胡乱造谣,我会亲手杀了你!”
姜婉宁严肃地看着他:“我从不拿别人至亲的性命开玩笑,就看殿下信不信了。只是有些事情,还没到那个关口,殿下也暂时不必着急。现下有一件,倒是迫在眉睫,想要殿下立即处置的事情。”
六皇子深吸一口气,调整自身的能力也快于常人。
他定了定神,道:“你说。”
姜婉宁:“菱州决堤,万顷农田被淹,万民丧命。”
萧霁渐渐冷静下来,将信将疑:“这就是你非要去菱州桥看河堤的原因?”
姜婉宁:“正是。”
她站了起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夜色正浓,应当已经到了后半夜了。
她转身对六皇子说:“言尽于此,此事刻不容缓。就看六殿下有没有手腕,能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了。是真是假,此事之后,便从此分明了。”
萧霁没说话。
看着她的眼神捉摸不透。
半晌,他才终于开口道:“我先信你这一次。”
……
“吱呀”一声,姜婉宁打开门,走了出来。
夜半时分,那群近侍已经昏昏欲睡,老早就站不住了。
但定国公和西樾大人在这里候着,他们也不敢走。
这时,众人听到脚步声,只见方才陪同六殿下进去的姑娘走了出来。
姜婉宁看向那帮近侍,说:“殿下有东西要写,请取笔墨纸砚来。”
近侍愣了愣,怎么这个时候了,还要取笔墨纸砚啊?
这不是该睡觉吗?
但姑娘吩咐了,近侍也不敢追问,连忙派了一人转身去取了。
而这时,战洵夜噌地走到姜婉宁面前。
看她衣衫规整,发髻未乱,仍一丝不苟的样子,才稍微放下心来。
姜婉宁便对他说:“劳烦定国公将几位大人请到……东厢院来,就在房间门口候着就行,殿下有话要说。”
西樾愣了愣,问:“现在这个时候?”
姜婉宁点了点头。
后半夜安排完,明日一早就得去动身准备,否则来不及。
交代完这些,姜婉宁转身准备回去。
战洵夜嘴唇掀了掀,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他能感觉得出来,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很快,诸位大人便满眼惺忪地站在了东厢院里,昨晚周通宴请,一个个还喝了不少。
现在好不容易睡着,就被叫了起来。
周通一副老骨头,脸上更是忍无可忍地透出几分不耐。
接着,便听六皇子的声音,在房间里传出来:“定国公主导,周大人和秦大人二人协理,共同转移菱州坝下游百姓,到地势高处,安置妥当。”
“之后由西樾大人主导,其余几位大人协理,沿岸查看河堤、拦水坝,查漏补缺,若发现有需要修缮之处,立即妥善处理,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