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屋子内出来,苍舒又恢复了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她在地上随意捡了一根树枝别在腰上,又用手指弹了弹,这才出了邬焱的寝宫往外走。
月上柳梢,湖面撒满了银白色的鱼鳞。寒风萋萋,将姑娘的发丝吹得往后扬。
她抬起眼。
这是邬焱寝宫外的湖水,而这湖水的对岸,坐着一位穿着白衣的少年。
他似乎并不讶异苍舒会在这么晚出来,在瞧见她的第一眼,便漾开笑,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苍舒没有过去的意思,站在对岸背手扬眉:“过去干嘛?我又不是什么聋子,你说话我能听得见。”
“我身子不好,说话声音轻。”邬鹤在那儿开口,这声音随着风勉强吹入了她的耳朵。
确实是有些轻了,听得苍舒异常费劲。她没有与他周旋的心思,转身说:“我们不熟,没必要非聊这一遭。”
身后长时间没有出现声音,寂静的可怕。
直到他忽然说:“若是我要说姜窈的事情呢?”
苍舒脚步一顿,面色平静地转过身走到他身边,找了块能坐人的石头,也不嫌弃脏,大大咧咧地往这墩子上一坐。
邬鹤被她这一番行为逗得直笑:“你不是不过来吗?”
“人是善变的。”苍舒拱着腿,一只手曲在膝盖上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拿着木枝在那儿把玩。
她不笑时极为冷漠,连带着一丝人情味都无。
邬鹤瞥了她一眼,没在乎她此刻的变化,放下了手中的鱼竿:“再说这件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何对姜窈如此上心呢?为何要乔装打扮混入她寝宫呢?你就不怕被我父皇发现,死于非命吗?”
“这有三个了。”苍舒对他的态度有丝不喜欢,将树枝插在土地里后,她直言:“她好歹是你父皇的妻子,你说话不能客气一点?”
“可我父皇只有一位妻子。”他的表情突然冷下来。
苍舒没答话,轻‘啧’了一声。
良久,她才说:“我猜你要说,你父皇的妻子只有你的母后,而你的母后死了。”
邬鹤眉紧皱,声音缓慢:“你怎么知道。”
苍舒:“……”问得好,话本里都这么写。
苍舒回答:“我猜的。”
她的态度有着说不上来的不走心,但她也确确实实是在认真听。邬鹤呼出一口气,没打算同苍舒计较,只继续说:“我是在十岁那年知道这件事的。”
“我的母亲活泼单纯,邬焱的母妃温婉大方,她们是从小的玩伴,也是一起长大的亲姐妹。她们一同入宫,一同获得我父皇的青睐,感情也一直未变,甚至比起以前,进了宫后,反而更好了。”
他说完后看了苍舒一眼,再然后便一直盯着她,不曾挪动视线。
“但是我的母亲和邬焱的母妃都喜欢上了我的父皇,而我的父皇与我母亲两情相悦,这让我的母亲很纠结,她不忍失去邬焱母亲这个好姐妹,所以决定出宫。”
苍舒:“?”
“然后呢。”苍舒咽下了心中的莫名其妙。
他回答:“然后没有然后了,我的母亲死了,被邬焱母亲害死的。原因是她觉得我母亲死了,我的父皇就会爱她了。”
“太可笑了。”邬鹤笑得有些悲凉,但又问她:“你觉得,这可不可笑?”
苍舒点头:“可笑。”
她的表情毫无波动,也不知是否相信他的话。
“你不相信我?”邬鹤问,明显有些不可置信。
苍舒听了这话,只是从位置上起来,掸了掸衣裙:“也没有。只不过我觉得,你说得这些,跟我并没有关系,我就算相信你,能如何,不相信你,又能如何?”
“也是。”邬鹤叹气,“毕竟如今,我的父皇确实是爱上了她,她也算如愿以偿。”
苍舒脚一顿,这次倒是没有转身,反而是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你恨她?”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苍舒只是随口一问。
邬鹤却摇了摇头:“看开了,没有小时候那么恨了,这些年她确实对我有所照顾。”
苍舒再次发出笑声,她转过身,迎着他的目光往回走,在将地上的树枝拔出挂在腰上后,再次离开。
邬鹤站起身问:“你要去她那里吗?”
他的眼神盯着苍舒的身影,看着她裙摆蹁跹,被她迈动的脚一下又一下地往前踢,就像是一只翩翩的蝴蝶一般。
又或者说是一只鸟扇动着翅膀,往外飞。
“你想多了。”苍舒朝后招了招手,懒洋洋地应道:“吃完饭,消消食,太撑了。”
特么的,猜这么准。他管她去哪里呢,他先照顾好自己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