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鸣这晚回来得有些晚。
苏问昔靠在榻上翻那本《骊游志》打发时间,想等一等杜鸣,没想到翻了不几眼,便是乏了,豆蔻守着苏问昔,看看榻上呵欠连天的苏问昔,再看看榻下偎着榻头如捣蒜的丹朱,不觉有些失笑。
丹朱年纪小,平日里谁也不使唤她,有好吃的也都让着,因此平时少些规矩,总是苏问昔哪儿一坐一躺,丹朱就在旁边一蹲一偎。
紫风端着一碗羹汤进来,一见夫人那个样子,这羹汤肯定是用不成了。于是碗放在桌上,轻轻敲了敲丹朱的头顶。
丹朱睁开眼,兀自有些懵懂。
紫风就指了指榻上的苏问昔,丹朱赶紧站了起来。
豆蔻就拿薄巾盖在苏问昔身上,吹了蜡烛,几个人轻轻悄悄地退出来。
平安正在外间灯下缝衣服,看见她们几个都出来,有些诧异地:“夫人这么早就睡了?”
紫风轻声笑道:“今天下午玩得过了,肚子孩子累了呗!”
平安一边走着针,看了看揉着眼明显有些撑不住的丹朱,笑道:“你们带着丹朱去歇了罢,我在这里守着夫人。赶着这边的灯也明,正好把这个斗篷做完了。”
紫风就笑道:“左右是不困,我就陪你坐一会儿。豆蔻你今天下午张罗了半天,和丹朱去歇了罢。”
豆蔻便也没有推辞。这几个都是能闹的,下午葛针在,几个人又说又闹,她又是片肉又是煎的,倒真觉得有些乏了。便带着丹朱走了。
紫风坐在平安对面,对着蜡烛,两人就低声聊天。
紫风说道:“葛针才嫁了一年,番王就没了。她的身份架在那儿,身边又没有个孩子,你说她以后怎么熬啊?”
平安就不以为意地说道:“王妃就不能嫁人了?说实话,那个番王, 我当初也
是不看好的。夫人当初也是想劝止的。”
压低了声音,“我看葛针也并不是太伤心难过。那个婚事,当初也不过是她为了她母亲无奈选的。其实叫我说,番王要真活到现在,那样一个男人,跟自己亲爹的侧妃都……”
话说到这儿,没再往下说。
毕竟是个姑娘家,再深的议论出来到底不中听。
紫风就愤愤不平地说道:“我对萧大人,真是恼怒得很。不是他那么对葛针的母亲,何至于葛针嫁给那样一个男人?真是白白瞎了她那样一个人。”
平安思忖了一下,就悠悠说道:“换了是我,为那样一个男人熬着,不值当。那个身份可以不要,葛针也不在乎那个身份,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平平稳稳过日子也未尝不可。”
紫风便压了声音道:“站在姐妹的立场上,我们自然希望她如此。只是她那婚事,当时就是上面许了的。她如今想卸了那个身份,不知道上面应不应?”
平安就沉默了。
紫风轻声说道:“豆蔻不会和我们讨论这样的事情。可是今天见了葛针,我心里就一直难受。咱们当初在宫里的时候,虽然娘娘们对我们也心有防备,可那时候咱们在一处,倒也快快乐乐地。当初跟赍人去西番的时候,夫人那样宽宏的性子,我想着咱们四个以后只会越来越好,没想到葛针走了那一步。”
平安叹了口气:“她和咱们不一样。咱们几个里面,最苦的就是她。她从小看着她母亲受了那样的委屈,自然一直在心里头存着记着。这事不了,她一辈子都堵在心里头。今天不知道夫人跟她说了些什么,不过总是些劝她的好话吧。她肯听,以后也会越来越好。”
两人小声地议论着,外面院子里就响起了脚步声。刻
意压轻的脚步,一听就知道是将军回来了。两人相视一笑,都站起来。
紫风去门口迎,杜鸣已经一脚跨了进来。
看见灯下的两个侍女,愣了一下:“夫人睡下了?”
紫风就笑着轻声道:“下午番王妃来了,夫人高兴,就多坐了一会儿。”
杜鸣“哦”了一声。自是知道,葛针过来,肯定是萧山的意思。给萧夫人说情是不可能的,萧山不至于那么轻重不分,是非不明。大约是想着白天的阵仗有些大,孟府和苏府都惊动了,怕苏问昔真得有个好歹。或者就是让葛针过示好一下。
其实白天他未必不知道苏问昔是虚张声势。宫里她走了几圈都没有怎么样,一个萧夫人能把她怎么样?他知道苏问昔从心里并不待见萧夫人,以前没有惹她的时候尚且不能容个好脸色,如今找上门来,自然不会让她便宜回去。
他今日之所以出头,一个是心疼苏问昔,一个是觉得萧夫人什么身份,竟然嚣张地敢上门欺人,他昨日正因孩子的事情心里窝着气,自然迎头给萧夫人排遣吃了。
一听说葛针多坐了一会儿,心里便想道,苏问昔似乎对葛针格外地偏疼,只是她偏疼没关系,千万别教唆葛针坏了皇上的打算。
这样想着,觉得有些吃不准。面上自然不会露出来。只说道:“你二人且在这里守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却是去了隔壁院子去洗漱。其实卧房隔壁就能洗,却怕弄出声响惊动了苏问昔,宁愿多走几步路远着些。
杜鸣刚进了院子门,就听见绍布被乔老头追着喂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