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宽敞的很,且他身子不好,马车自是做得贴心,躺卧皆宜。
便出声说道:“夫人今日有些耗精神,还是躺一躺吧。
离回府还有一段时间,将军看到夫人这样子,想来多少心疼。”
苏问昔就勉强笑了笑:“你们将军还会心疼人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紫风笑道:“将军话是少了些,心却一点也没有差。夫人这话让将军听见,心里不知多么不是滋味。”
苏问昔就说道:“既你这样说,我倒真是有些累了。且容我躺一躺。我若睡去了,到府门口只管喊我一声。”
紫风抿嘴笑道:“我可不敢喊。喊不喊要看将军的意思才真。”
苏问昔笑了笑,就着躺下来。背对着紫风,缓缓闭了眼。
“大宝二宝既然睡了,也莫惊动他们。回去一觉睡到醒,想来也要饿了。”
轻声对紫风说。
紫风应道:“我省得的。难得两个小公子睡得这样香甜。自然要多睡会儿。孩子惟有多睡才能抻个子。”
苏问昔就再没有说话。
她知道自己是睡不着的。累是真得累,却不是身体,而是心。
她想,从前苏老爷出事后,她只身在都城都没有觉得如此累过。在边城那般清苦,也没有觉得这般累过。
她带着沉甸甸的两个儿子出来,回去再带着再沉甸甸的两个孩子回去。然而孩子再沉,沉不过她的心。
正午时分,马车经过菜市口,外面的熙熙攘攘传进来。各种叫卖声、询价声、孩子顽皮声、乞丐唱诺声、甚至还能听到女子的嘻笑声。
苏问昔忽然想,自己其实从来都没有真正见识过都城的繁华世界。从前在都城里行医问诊的时候,总是匆匆走过。那个时候,她心里一心只想把苏老爷救出来。后来才知道是异想天开。
西番回来后,其实也从来没有真正到市井中走一走,唯一的一次是杜鸣带着她去城外散心,却正
好碰上大王子欲赐婚的事情,生生扫了兴致。
这都城其实她还没有好好地走一走,看一看,现在大约再也没有机会去看看了。
这个都城,她从前并不留恋,无可留恋。然而现在,她的孩子在这里,她的兄长在这里,她前世的母亲在这里。
她想留恋,却知道留恋不得。各自相安,不去打扰, 大约才是对彼此的善待。
她的鼻子一酸,感觉抑不住的眼泪要掉出来。然而却使劲地忍了,不肯让自己弄出一点异样的动静来。因为她知道,现在不是放情的时候,这个大街上,这个马车里,都是懵懂无知的人。甚至她身边尚在睡梦中的两个孩子,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不能对人诉说,她不能向人哀泣,她甚至不能露出一丝异样的情绪,招来别人疑惑的眼光。
这样想着,她将脸埋了埋,蜷了一下身子。下一刻,身上多了一层薄毯。想来是贴心的紫风看到她缩身的动作,以为她身子生了冷,送了一件薄毯过来。这个薄毯来得很是及时,正好让苏问昔将满是悲痛的脸遮个严实,不露痕迹。
马车行在街上经过长石相接处时便传来轻微的颠磕,这一路回府的行程似乎变得分外漫长。
苏问昔忽然想,出门的时候,她真该让杜鸣陪着,这个时候,她特别想扑到杜鸣怀里,寻一丝慰藉,或是等一份责备,或者只是向他说一说她将那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丢在皇宫这一路回来的难过。
她捂着时时剜痛的心口,想自己真得需要有个人来跟她分担一下心里的悲痛。否则会她忍不住放声,会忍不住在身边听着孩子香甜呼吸的此刻,被另一个已被自己割舍的孩子刺痛心脏。
这一刻,心如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