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风端着羊奶子进来的时候,正是孩子吃得欢快的时候,听着声音先忍不住笑:“这真是饿急了的样子。从上午出门到现在,居然不哭不闹,还乖巧地睡了这么长时间,这也是难得的了。不过怪的很,从前总是二宝最先哭饿,今儿倒是大宝先闹了么?”
紫风进来,杜鸣就看了看苏问昔,苏问昔点点头,杜鸣就避了出去。
紫风将羊奶子放在桌边,去往榻前看另一个孩子,一边说道:“那两个奶娘也太贪嘴了些,听说上午背着人偷偷吃了几只虾。咱们府里向来不苛待下面的人,况是小公子的奶娘,一应吃食都是捡好的供着,为几口虾却将小公子连累得奶也没得吃了。”
一边说着话,手往提篮上伸,将轻纱一掀,待要看看那孩子,却是惊呼一声:“夫人!”脸顿时变了颜色。
“这不是二宝!”
霍地回看苏问昔。苏问昔一脸平静地看着她,轻轻笑道:“这才出个门,回来就不认得二宝了么?”脸上笑着,眼中却带着泪影。
紫风脸色煞白地愣在那里。
她在宫里待了多少年?再迟钝也立刻想明白这里面有事情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两个小公子都好的,在奶嬷跟前的时候,也都好好的,皇上带着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再送回来的时候,马车上孩子也从来没有离开她们的视线,不过是遮了一层轻纱,谁也没有多想。
然而现在孩子不对了,还能是在哪里出了问题?
紫风想明白了差错在哪里,人有些惊到了。她自然不敢猜测皇上换孩子的用意。但是她知道,那孩子,是她整整看了一个月的孩子。谁都分不清大小的两个孩子,她一眼就能看出两个的差别。然而现在……
“夫人……”紫风压着
声音低喊了一声,泪毫无征兆地往下掉。
孩子不是她生的,却是她一直看着的。除了晚上的时间,整整一个月,那孩子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
她当然不敢跟苏问昔说,去把孩子换回来。皇上不会抱错自家的孩子,除非是蓄意。谁敢去质疑皇上?不止不敢质疑,只怕露出明白内情的苗头,第一个就是被灭口。
苏问昔看着紫风,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听不出异样:“紫风,我和将军,过两天就要去边城。你以后虽然不能帮我照看孩子,但想来小皇子也是很可爱的。”
紫风愣愣地看着苏问昔,说不出话来,却只是点头。
她想,她明白夫人为什么带她去宫里了。
再往前想,原来夫人一直不肯哄孩子,不肯抱孩子,不肯亲近孩子,不是她不爱,而是她不能。
傍晚的时候,苏墨陪着苏瓒和苏夫人过府而来。
当着许多下人的面儿,苏夫人拉着苏问昔的手对她和杜鸣说道:“阿墨今天回来说,你和子规过两日要去边城祭奠赵将军。”
杜鸣说道:“问昔念边城已久,乔医正也想回去。终于等问昔完稳生了孩子,正好趁着义父的祭日过去住一段时间。皇上已是准许了。前番叶锦荣将军接替我守边城,也一去经年,正好换他回来与家人团聚。”
苏夫人说道:“我和你们叔叔还有阿墨寻思边城苦寒,你们过去自是无妨的,只是孩子过去太过受苦,何况你弄着两个。你们信得过我和你们叔叔,不若将一个孩子留在苏府。知你们定然舍不得孩子,然而阿墨总是放心不下。”
苏瓒说道:“那边医馆只有无恙撑着,阿宣过去后,想来出诊医治定是很忙,府里下人再多,孩子也要受委屈。子规有军营
的事务,也不能时时照看。阿墨和我们的意思是,你们留一个孩子在这边,在那边便能省许多心力。”
苏问昔沉默不语。
她并不愿意让一个不知来历的孩子落在苏府。虽然她心里极是明白叔父和婶婶的意思。大约也是苏墨的意思。她知道他们不是为孩子,是为她。
苏墨轻声说道:“阿宣你且慢慢想一想,我们并不是强求你。”
杜鸣将几个人让进正堂,迁了下人出去。
四下里没了外人,苏问昔就眼巴巴瞅着苏墨。她知道苏墨必是在宫里呆了一整天的。她很想知道孩子在宫里呆得好不好,习不习惯,哭没有哭,有没有好好。她知道很多孩子是认环境的,即使只有一个月的孩子,即使在大人眼里看来,那个孩子也许并没有多少认知能力。
苏墨很明白苏问昔的心情,就轻声说道:“小皇子今天甚好。胃口很大。我在宫里呆到傍晚,这期间,孩子吃了三次奶。中间尿了四次,傍晚的时候拉了一次。他似乎甚是喜欢奶嬷在身侧,奶嬷哄逗着玩了很长时间,似乎是极开心的,到傍晚我走才又睡下了。”
苏问昔听得眼泪打转。若那个孩子呆得不好,她必定会难受。然而孩子呆得好,她也依旧是难受。
苏墨对苏问昔说道:“阿宣,你对那个孩子没有感情,也没有精力照顾两个孩子。我让父亲跟子规说,那个孩子交给我们抚养,子规拒绝了。我便知道是你的意思。阿宣,你不用勉强自己,与其看着他伤心,不如交给我们。”
苏问昔摇摇头:“从前到现在,哥哥,叔叔和婶婶万事都为我着想,我心里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