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自己的小儿子杜佑,苏问昔一度认为是个哑巴。
四岁大的孩子,从来没有吐口过一个字。你喊他,他拿眼睛看你,你吩咐他做事,他默龙默地转身去做,你跟他讲话,他从来也总是跟你碰眼神交流,连个手都懒得伸。
这个孩子不光不说话,还沉闷得很,一个人的时间总是坐着发呆,不知道是在想事情,还是在等事情。全家个个逗他,他个个不爱理。
苏问昔愁死了,开始反省自己怀孕的时候到底是误吃了什么东西还是什么时候不小心伤了肚子。总而言之是深深的自责,只觉得孩子不说话便是自己的错。
杜鸣真怕苏问昔琢磨出病来,便跟她说:“真是你的原因,一一为什么叽叽喳喳像个话唠?鬼精灵地浑身是心眼儿?”
苏问昔琢磨了半天,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怀孕的时候一准儿是营养都被一一抢走了,所以营养不良,缺吃少喝的杜佑就成了这个样子。
最后还是自己的错,摄入的营养只够一个孩子造,另一个孩子显见地吃了亏。
杜鸣对于苏问昔的结论简直是无语了。向来知道她豁达,碰上孩子的事情一样钻牛角尖。他疼老婆胜过孩子,要是孩子揍一顿能揍出个话来,他一准儿就去揍了。
杜佑这个孩子,他也心疼。杜济也闷,那是他沉稳,心里装的全是心眼儿,下面的几个小的,哪个都不敢跟
他耍。那两个混世魔王不用提,两个能将整个边城惹得天翻地覆,人见人躲。一一更别说,人小鬼大,天天跑到宫里面又哄又骗,回头就有内侍捧着好东西连人一起送回来。
那几个孩子个个都精得像猴子,碰上杜佑这样的,谁不心疼?杜鸣有时候刻意坐在杜佑身边,想着作父亲的,别的做不了什么, 至少给儿子一点陪伴,让他心里知道做父亲的对他的爱吧?然而不管他在杜佑身边坐多久,杜佑从来都当他不存在一样,有时候杜鸣坐着坐着,杜佑不知道起了什么心思,起身就走了,招呼也不跟他打。
苏问昔难过死了。
她看这孩子,处处都是个自闭症。好好的孩子给她养得成了自闭症,她不晓得是个什么滋味。
杜佑在自己的世界里沉默了四年,苏问昔难过了四年,不光难过,心里满满都是愧和内疚,觉得这个孩子这个样子一准儿是自己造成的。
杜佑四岁的时候还不见有什么好转。家里的两个混世魔王不干了,恨上这个弟弟了。到底是心疼自己娘亲,一年为你难过,两年为你难过。这都四年了,你差不多点得了,还是这个死样子,是不是生你养你的娘亲?你这样折磨她?
两小子从小眼里只有自己娘亲,连他们爹他们大哥他们弟弟弟妹妹算上,都排不上娘亲的重要。觉得这小子你反正是没治了,与其惹
得娘天天为你难过,不如一次性难过一下完了。
揣着从无疾那里偷来的闻香闻臭的药包,大大咧咧走到正在花园里坐在池塘边一块石头上发呆的杜佑身边。
两小子都商量好了,只要人一晕,麻袋里一装,立刻运到城外一扔,爱狼叼就狼叼,爱狗吃就狗吃,反正不祸害他们娘亲就得了。
这个说:“杜佑,你差不多点儿就得了。哥哥忍了你好几年了,你这么不识趣,别怪做哥哥的对你不客气!”
那个说:“杜佑,下辈子投胎别往我家投了。上有哥哥,下有妹妹,你要体谅娘亲点,我们也能忍忍你。连一一都知道哄娘亲开心,你整个儿就一讨债来的!”
两小子说着,手中闻香闻臭的药包拿出来。
沉在自己世界的杜佑霍地抬起头来,看着他这两个来者不善的哥哥。
眼神挺吓人!盯得的是明晃晃的那药包。
两小子自来就没见杜佑有过这么犀利的表情。
怎么着?你现在觉悟了?知道怕了?早干吗去了?
一个说:“杜佑,说真的,今天算你倒霉!不过我们不会对你心软!”
另一个说:“早点要知道对娘亲好些,我们至于这么对你吗?”
杜佑张了张口,两小子以为他想求饶,根本没当回事。
没想到杜佑张口自出来以来说的唯一的一句话,居然只有两个字,他喊:“白白!”
白白是当年杜济给骊一
一的那只白色带黄点的小狗,骊一一整天以进宫拿嘴哄了这个哄那个为乐,那狗她自从给起了个名字,便忘在了一边。杜佑虽然自闭,那狗却从来喜欢跟着他呆在一处。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两小子听见喊“白白”,切了一声。这个时候你喊个狗有什么用?那狗,照样,和你一起处理了让娘亲省心!
两小子因此根本没防备,那个叫白白的狗跑了过来,罕见地作出凶悍的龇牙咧嘴,呜呜低吼,然后在两小子反应过来之前,那狗便扑了过来,倒没有咬人,而是撞翻了那个药包。然后被杜佑抱起来利索地逃了个山高皇帝远。
先是将军府的下人们听到动静跑了过来,下场和地上不省人事的兄弟俩一样。然后是碰巧上门的苏沵带着下人赶了过来。
苏沵没干别的,走过来抱起抱着小狗白白的杜佑,温和地问:“四弟,怎么回事?”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