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贾敬悠然从容,贾赦虽热情出迎却并不畏惧六王六公威势,十二家一时愤怒不已。
但水圭不说话,大部分人便不强出这个头。
只柳芳忍不住喝道:“装什么鬼神僧道?难不成荣宁二府死也不怕了?”
“赖二公之功,更有祖宗二圣恩泽,荣宁二府方得此百年殊荣。今若该死,自当二圣决断,若二圣诏令下,荣宁二府自老祖宗及众人无不引颈待戮,诸位请。”贾敬束手送客。
六王六公一时怒极,水圭怒容勃发,冷笑着指着贾敬道:“倒要看你家能撑到几时!”
目视这些人离开后,贾赦问贾敬:“兄长,妥当么?”
“朝堂上设法以六王六公后人充北伐大军指挥使以掌控兵权,市井中宣扬早为市民所知之元春入王府为妃而为他等逼迫和亲乌斯藏之事以打压武烈王威名,军事上扶持霍朝恩那个废物南征,这便是他们所有手段。”贾敬微微一笑说。
说完想想又补充,“再多也只不过加上扶持承平顺义二侯,他们能有什么高明的手段?这些人里头,水圭算是个人物,但也只是个人物,如今急躁了,急疯了,忘了他一切权力乃至于为四王六公之首也不过皇帝酬谢他当年护驾之功。如此上跳下窜,北静王府恐怕要首先被诛杀殆尽。”
“为何?”贾赦不明白。
贾敬笑而不答,手指朝天宫方向曼声吟诵道:“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霄水在瓶。”
而后又手指东北方吟诵:“选得幽居惬野情,终年无送亦无迎;有时直上孤峰顶,月下披云啸一声。”
这是两首唐诗,切勿以为是老道士嘉靖专属,这两首诗尤其前者嘉靖吟得,贾敬也吟得。
贾赦听的一头怒火,攥紧了拳头想揍这个牛鼻子。
不会说话你别说啊,这么云里雾里干嘛?
贾敬叹道:“傻人有傻福,西府大老爷如此,二老爷亦如此,好不令人羡慕。”
说完呵呵一笑徐徐而去。
这句贾赦听懂了,就是说我是个大傻子,贾政是个二傻子,但我们都有福气是不是?
在院子里驴拉磨似的赚了好几圈,等贾珍出来,贾赦问:“你父亲又去云游了?”
“没去,陪惜春玩耍去了。”贾珍说。
贾赦挠着头,将那两首诗念了一遍问:“你爹何意?”
“我哪知道!”贾珍哀叹,“当年便云里雾里不着调,如今着调了?”
贾赦哈哈大笑,这话说得深得他心。
这东府的大老爷,他从小就这么不着调啊!
可惜,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他若是辅佐戾太子登基,荣宁二府面前,北静郡王算什么?
“可惜了。”贾赦惋惜不已。
然贾母得知,默然了半天,与贾敏说:“你这个堂兄才是聪明人、有决断之人。”
贾敏不问究竟,老道士堂兄是个什么人她很清楚。
多谋善断,心黑手黑,他当年就劝说戾太子先杀代王,栽赃秦王,使暴躁没脑子的魏王裹挟洛阳府王府、关中荣王府汇聚长安,而后将之一网打尽。
那时贾敬跟戾太子说,干掉三个亲王,拖着福王荣王府入局,事成之后皇帝便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这天下终究是他的。
戾太子没听,他始终认为对他威胁最大的是皇帝。
所以,戾太子与代王魏王联手,竟试图先弑君,再矫诏使秦王自戕。
当时贾敬便转回家里,向贾代化贾代善通报戾太子阴谋,叫贾政星夜疾驰赶赴长安保护秦王,他自己孤身前去找实际上早就被太上皇控制起来的戾太子心腹、玄武门都指挥使,见了面迎面一刀先杀逆臣,而后取其首级请贾代化贾代善带着去向太上皇告密。
这正赶上太上皇解决三个逆子的尾声,而后又有贾政舍命护送秦王回京之功,贾敬也从戾太子逆党名单中从容脱身。
而后秦王为储君地位稳固时,贾敬迅速从宁国府出家脱身,再加上荣府分家,二圣还要安抚人心,便没有再追究贾敬与贾赦“附逆”之罪。
这么一个人,水圭也只知道他能从戾太子逆党名单中脱身,压根就不知道当年贾敬的许多阴险歹毒的计谋有多该杀。
如今,这么一个戾太子逆党回到了家里,他岂能没有动作?
贾敏过了许久问老母亲:“这老道士,他又给家里出了什么自保之策?”
“岂能不与你一样?”贾母笑道,“你这个堂兄哪里是去云游天下,他就在南都城,就盯着六王六公与两个亲王。昨夜亲眼看到六王六公先后去找杨宰辅,他夤夜回到田庄,今日一早便来拜见我。”
那时贾敏还在陪儿女读书,压根不知道这老道士回来了。
“他如何说?”贾敏问。
贾母少见的颇为忧虑,许久与女儿说道:“他比你有见识,自然料定了六王六公要行镇压武烈王府之事,便要全力促进元春与薛大姑娘和亲乌斯藏僧王。此事二圣岂会理睬,故你堂兄料定,这些人必来威胁我家。所威胁者,不过是六王八公谁家没有的燕山密道之事?”
贾敏恍然,拍手轻笑着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