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昂没有立即言语,而是转身折了一根小树枝。
他握着树枝,走到白明微身侧,轻轻点了几个位置。
他开口,声音平缓:“诸位请看这几个地方。”
刘尧凝神望去,片刻后开口:“先生,本王看不出这些地方的特别,还请先生解惑。”
孟子昂露出一抹笑意。
这笑容之中,饱含/着嘲讽:“殿下养尊处优,不曾体验过民间疾苦,自然看不出这些地方有什么特别。”
他的话很直接,也丝毫不客气。
可见他对皇家的人,心底仇视且抵触。
白明微与白瑜并未言语,他们不会做呵斥孟子昂以讨好刘尧这种事。
倒是刘尧身边的亲信有些极为恼怒:“你怎么……”
话未说完,便被刘尧制止。
刘尧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被冒犯的样子。
他说话的语调,也透着包容与谦虚:“还请先生赐教。”
孟子昂见好就收,倒是没有特别为难。
他用树枝指着其中一个地方:“这里,曾经是一个水坝。水坝修建多年,日常蓄满了水,就算遇到雨水不够充沛的时年,也可以灌溉附近这一大片土地。”
“水坝的下游,都是肥田,佃户并不需要租很多田地,便能够养活一家老小,所以这附近的镇子和村庄都比较富足
。”
“但就在这两年,有人在这片区域垦出几千亩土地,却没有佃户租用,导致收不到租子。”
“所以,他们就想了一条毒计,让河流改道,绕开水坝……”说话间,孟子昂握着枝条在舆图上轻轻划过,“这样走。”
刘尧眉头紧皱:“陵江水势浩大,河流这么改道,曲折蜿蜒于群山沟壑之间流淌。”
“但凡每个大弯道处的堤坝不够坚固,就算没有爆发大洪水,河流也会一泻千里。”
孟子昂摇摇头:“一泻千里算什么,这些避开原本江流河道的地方,坐落着许许多多的村落。”
“其余几个地方也是同样的情况。所以江北因大雨成为泽国,与这几处地方的改动有着根本联系。”
说话间,他长叹一声,语气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这一场大水下来,摧枯拉朽,怕是无一人存活。江北水患,有多少人真正死于天灾?”
刘尧这才回过未来:“本王明白了,大将军同意走小路,也有她的考量;而先生带我们走小路,却是为了让我们看到真相。”
孟子昂颔首:“没错,倘若我们沿着小路继续走,殿下就会亲眼看到,有些人的贪欲,究竟是如何导致生灵涂炭的。”
刘尧沉默了片刻,随即开口:“对于疏
通河道,先生是否已经有了对策?”
孟子昂掷地有声:“点滴之水,汇聚成涓涓细流。这些细流又汇聚成大江大河,最后奔流入海。”
“每一条被水流冲刷而成的河道,都是自然选择的结果,千百年来都承载着归入大海的水流。”
“它们就像是一种天意,我等渺小凡人,没有那逆天改命能耐,贸然干涉或者改变,都会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
“想要疏通河道,解决水患,就要顺其自然,让河流淌在原本的河道/上,否则这汪阳的洪水,根本无法泄出去。”
刘尧闻言,微微点头:“本王明白了。”
孟子昂笑道:“这下,倒是轮到草民不明白了。”
刘尧问:“先生有何疑惑,尽可说来。”
孟子昂敛住所有神色,变得郑重无比:“这些事与大将军说即可,但草民却拿到殿
“不知殿下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这些让河流改道的人,就算是江北知州也决计做不到。”
“倘若我们让河流重入原本的河道,那就意味着断了他们的财路,到时候必定会面临严重的后果,请问殿下是否可以担当?”
刘尧的态度依旧温和,但说出来的话语,却有着斩钉截铁
的意味:“先生,本王到江北,就是为了解决问题。”
“倘若解决问题之前,必得先解决他们,那就解决完他们再去解决问题,反之亦然。”
点到为止,没有说得透彻明白。
话中之意,全靠个人领会。
孟子昂闻言,便再无疑虑。
他拱手:“那么,草民只管负责如何制定疏通河道的章程,其余的事情,就都交给诸位了。”
刘尧微微颔首,随后看向白明微:“大将军,你可还有什么疑问?”
白明微一语中的:“让河流淌在原本的河道/上,只是解决问题的一个方向,具体章程尚未制定出来,对么?”
孟子昂给予了肯定过的答案:“大将军的话,问到了点子上。没错,具体章程没有制定好,也没办法制定。”
刘尧问:“这是为何?”
孟子昂解释:“大将军把整个江北的现今信息都收罗好,全部交给草民,凭借这些信息,草民已经大概知晓此次水患的成因。”
“然而收集信息的人,只对情况做详细描述,却无法分析具体情况。倘若完全根据这些信息去制定章程,那也是纸上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