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门外,为白家请求元贞帝准允出征的百姓,乌泱泱地跪了满地。 从正阳门口一直延伸,直到长街的尽头,仿佛不会断绝。 青壮男子都被征了兵丁,留在家中守宅的,基本都是妇孺老幼。 从正阳门往长街看去,孩子掺杂在老翁与妇孺之间,那些清晰可见的脑袋,因花白的头发而像极了白雪吹满头的样子。 大好的晴天,说变就变。 乌云聚拢过来,很快便下起了冷雨。 那雨湿/了众人的发,把他们的脸冻得乌青乌青的。 有人开始跪不住,想要站起身。 可抬头,便见满目素白下,白家妇孺挺直脊梁的背影。 他们不由心生羞愧,再也不敢有起身的念头。 三岁的小传义很瘦,当冷雨浸湿衣衫时,他冻得双唇发抖。 他看了看天际,天上有好多好多的云彩,他知道父亲在上面看着,想看他长大的模样。 于是他紧咬着唇不放,哪怕把唇咬出了血,也没有哭出声来。 可孩子毕竟体弱,没等雨停便要昏倒过去。 沈氏见状,立即低声喊道:“传义!别倒下!不能倒下!” 小传义身体晃了晃,看似在苦苦坚持。 二婶于心不忍:“沈氏,传义还小,别这样……” 沈氏坚决的语气不容置喙:“再小,他也是白家唯一的男丁,这点都坚持不下去,日后怎么顶门立户?” 沈氏不顾二婶的劝阻,继续喊道:“传义,跪直,跪稳,跪住了!” 小传义迷迷糊糊中听到母亲的话,他牙关紧咬,让自己迷/离的意识不被身体控制。 他真的坚持不住了,眼前迷糊已不能视物。 但他脑海中回荡的,是那句“不能倒下”。 最后,他为了保持意识清醒,紧咬着下唇,直把下唇咬得鲜血直流, 这才没让自己倒下。 看到传义晃晃悠悠,最后还是跪稳了身子。 沈氏心如刀割,默念一句:孩子,对不起…… “对不起……” 沈氏呜咽了一声,对她逼小传义成长的行为揪心不已。 泪水混着雨水而下,她伸手抚了抚头上的白玉簪,脑海里浮现丈夫的音容笑貌,脊背也因此挺得更直。 她先是白家的掌家夫人,才是传义的娘。 除此之外,他还是英烈的遗孀。 在慈母与职责之间,她需要选择职责。 因为死去的人是她的丈夫,她必须为丈夫尽一份力。 白明微望向沈氏,她何尝不心疼小侄子? 只是目前的情况,要是不能硬下心肠,那便会前功尽弃。 小雨过后,乌云尽散。 秋阳炙烤着大地,衣裳上的水汽氤氲,总算带来了丝温暖的感觉。 宫中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可当越来越多的老人倒下时,流言就像风一样,拂过在众人的耳畔。 流言说:“虽说稚儿自请出征如同玩笑,陛下不应也在情理当中,只是白家本着血战到最后一个人的决心,也要守护东陵国。” “加上老丞相为咱们东陵国奉 献了一辈子,就算陛下不应,也该遣人来给个说法,一直没有动静是什么意思?” “莫非真如传言所说,陛下觉得老丞相功高震主,想把白家斩草除根?” 流言说:“陛下必定是怪罪白家兵败,可大伙都不是傻子,八万人如何能抵抗十五万大军?” “白家为东陵所做的事,大伙有目共睹,如今陛下却抓住白家兵败不放,想怪罪于白家,我觉得陛下这是在借题发挥,其实不满白家很久了。” 流言又说:“最是无情帝王心,老丞相兢兢业业一辈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讨不到好处,当真是飞鸟尽良弓藏,咱们陛下也太不人道了些。” 流言还说:“你瞧瞧那白家小公子,小小年纪就如此懂事,当真让我惭愧。说来说去,若非陛下……又何必让这么小的孩子承受这些。” 流言传到最后,白家的忠烈被烘托至前所未有的高度,而百姓对元贞帝的怨言,也越发多了起来。 只是百姓的奴性与对皇权的惧怕已深/入骨髓,到底不敢闹/事。 又见白家人跪得笔直,跪得认真,也生怕为白家带来麻烦,所以也只敢悄悄埋怨几句。 又有老人接连倒下,可就在这时,一位老人却不甘被抬走。 他挣扎大喊:“让我跪!我还能跪!” 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