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丰业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砰”地跪在地上。
他诚惶诚恐,抖若筛糠:“陛下明鉴!老臣冤枉!”
他冤不冤枉另说,但这事与秦桑蔓有关系,他是万万没想到。
这也不怪他,原本他是能知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然而白明微故意封/锁消息,导致他只知道刘尧“杀人”一事,并不知晓前因后果。
所以当韦大人抖出秦桑蔓时,他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怎么去辩解。
因为此时的他,一眼抓瞎。
元贞帝把黄萱茹的供词,直接甩到他的脸上。
力度之大,将他的脸打歪。
他连忙跪伏在地上:“陛下明鉴!”
元贞帝面目狰狞而扭曲:“明鉴!朕一向明鉴!秦爱卿怕不是失忆了吧?朕帮你回忆回忆,你是怎么利用孙女策划整件事的!”
秦丰业捡起供词,翻开慢慢看。
而这时,元贞帝站在正双目冰冷地盯着他。
韦贵妃与韦大人对视一眼,父女俩默契十足。
唯有刘尧,显得格格不入。
他的额上,血洞狰狞。
那些鲜血,已经粘在他的面颊,逐渐凝固。
显得阴森而可怖。
然而没有人在意,仿佛也没有人注意到。
正如没有人在意他此时,用着怎样的眼神,置身事外地审视着这一切。
这犹如闹剧一般,可笑而荒诞的情景,是他从未想过的。
在这里,是非黑白与真相根本不重要。
每个人都在竭力维护自己的利益,为此不择手段,颠倒黑白。
便是他那一国之君的父皇,从头到尾,考虑的也不是大局,而是九五之尊的面子与地位。
刘尧冷笑不已。
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但是那被血迹浸染的双目,却泛着绝望与悲凉。
白府弃笔从戎,他嘲笑那些人傻,文人能打什么仗。
白惟墉大殿撞柱,他不以为然,想着都已经一把年纪了,心理怎么还这般脆弱。
小儿正阳门前请征,他更是直呼儿戏,与狐朋狗友嘲笑这孩子疯了。
北疆走上一遭,他见识过人间惨烈,也感受过战士们保家卫国的决心,以及那在绝望之中开出来的绚丽花朵。
他开始变得厌恶从前的自己,想要有所改变。
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他自以为的成长有多可笑。
而他也终于体会到,当初满朝文武缩足不前,一干武将都在装鹌鹑时,白府男丁是怀抱着怎样的决心上战场。
当白府阵亡战报一封封传来,父皇却说他们是孬种时,老丞相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绝望撞柱。
他也明白了,那满门妇孺扶棺北上的决心。
谁都在破釜沉舟,抱着从容赴死的决心去捍卫东陵疆土。
而本该身先士卒的东陵皇帝,只顾着他的龙椅。
本该一马当先的股肱之臣,却在这里互相攀咬。
思及此处,刘尧双目浸泪,露出一抹嘲讽而悲凉的笑意。
而这时,秦丰业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跪伏在地上,痛哭流涕:“陛下,臣老臣这就去把那忤逆不孝的东西抓到御前审讯!倘若真是她做的,老臣愿以性命赎罪!”
韦贵妃眉头一蹙。
韦大人当即反唇相讥:“怎么听着秦太师的话,像是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一名闺阁女子身上?”
“秦桑蔓是什么样的姑娘,我们都见识过了,她的脑袋怕是不怎么好使,若非有你指导,她能想出这样的毒计?”
“还有把九殿下往白府马车那边引的人,你又作何解释?这可不是你一招祸水东引,就能解决的事情!”
秦丰业没有理会韦大人。
他战战兢兢地把官帽取下,双手捧向元贞帝,涕泗横流:“陛下,臣能有今日,全仰仗陛下的隆恩。”..
“没有陛下,就没有臣,更没有如今门庭显赫的秦家。臣的嫡女,有幸母仪天下。”
“而皇后娘娘之子,也被陛下立为储君。臣已经占尽好处,又何必节外生枝?”
“但凡臣没有疯,都知道陛下圣明,储君之位稳固,而秦家也沐浴在陛下的隆恩之下。”
顿了顿,秦丰业继续道:
“臣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去帮太子殿下争,去帮太子殿下抢。”
“若是臣真那样做,也不至于用一介闺阁小女子达成目的,这其中必然有诈,或为有心之人陷害。”
“但此事的确涉及到秦府的人,臣实在无颜再忝居高位,恳请陛下收回一切恩赏。”
“臣会去彻查此事,倘若的确是那逆女犯下的错,臣及秦府满门愿意承担任何罪责,听从陛下发落。”
韦贵妃与韦大人心叫不妙。
这一招以退为进,实在高明。
元贞帝看着秦丰业,看了许久许久。
那眼中的冷意,竟然悄悄淡下去。
他心想,也不无道理。
倘若秦府真的在害皇子,怎么会用秦桑蔓来做这件事?
这未免,也太蠢了些。
会不会是黄萱茹自己攀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