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安乐憨直朴实,不是个好卖关子的性子,是以没有吊两个师弟胃口,甫一见面,便直截了当的将消息讲了出来:“我在回来路上的茶肆中,听到两个围坐的散修在说,咱们的重明坊市要开青楼了。”
新建的重明坊市跟重明宗其实并无什么隶属关系,可段安乐每每提起来的时候,却还是习惯性的将“咱们”二字挂在嘴边。
“咱们家之前不是与凌河墟市的代...”裴确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
他突地想起来代元江在上次三香教中的兽袭中连个全尸都没剩下,有好事的坊间人甚至言道曾经依附代元江的那个马寡妇之所以要跑到重明墟市来过活了,是因为又傍上了自己的师父康大宝...
凌河墟市与代元江既然都不在了,那重明宗与凌河墟市原来定下的那些不能进驻妓馆赌坊的规矩自然便不作数了。
更不提,如今的重明坊市其实是由州廷那边派了专员过来督建的,既然官面都下场了,那坊市里头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那便更是百无禁忌了。
据康大掌门自己探听到的消息,重明坊市这回不止要建青楼、还有赌坊、烟馆...
按照那位邓姓主计私下里的讲法,兹要是能大把赚灵石的买卖,那便是来者不拒。
这位州廷派来主事的邓姓主计看着面嫩清白,刚开始还做出一手不管俗务的模样,令得康大掌门都觉得他是个不通庶务的大家子弟。
直到后来康大宝才了解到,重明坊市内要新建的什么青楼楚馆、赌坊勾栏,皆都是由他谈好叫来入驻的。
再加上多方打听,康大掌门还了解到一个消息,这位邓姓主计,不仅是从颍州一路跟着费南応来到云角州的乡党,还是衮假司马刚收的亲传。
重明宗对面的青菡院是费疏荷的别院,旁边的重明坊市中的几个主事也尽是费家的人手,就连康大掌门的重明宗,名义上也是一个由费家嫡婿只手遮天的宗门。
凭着这三处地方影响力的持续增长,假以时日费家要将平戎县步步蚕食、收归己用甚至经营得水泼不进,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倒不是说平戎县这个边鄙地方能对费家有多少吸引力,这不过他们那些大家族做事的习惯罢了。
他们的本钱足够厚实,是以也乐得在一些看上去无关紧要的地方落几步闲棋,赚了自然皆大欢喜,亏了亦不消可惜。
若是棋子成长得足够强壮,说不得还会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反哺,那便更是大大的好事了。
不过这些事情离他们几个青年修士还是太遥远了。
裴确、贺元禀在意的也不是这些,段安乐的那话里头的“青楼”二字听得他们两眼放光。少年人嘛,对于一些地方有些憧憬,也是正常的。
“啧,世风日下,未想到州廷竟然会在咱们的重明坊市建那等腌臜地方。”裴确表情怪异,先是咳嗽一声,然后才正色言道。
“是极是极,我们定是不会去的...”贺元禀年岁很小,才将将十二岁,却也正是对男女之事最好奇的时候,于是也咽口唾沫跟着说道。
段安乐见状只点点头,他是性子憨直又不是傻,自然看得出来这两个师弟的言不由衷。不过那又怎么了,连他自己其实也挺想进去青楼见识见识的...
三人又谈了一阵,刚给袁长生布置好功课的康荣泉也过来了。
这个小胖子倒不是特意来训练机傀试炼的,在同辈弟子之中,他与段安乐最为要好。他来此是因为听说了段安乐回来的消息,特意来寻他耍的。
刚给袁晋整理好器房的野平水路过此地,眼见如此热闹,也凑了过来谈天。
因了家中遭遇了几次大变的缘故,刚入门的野平水行事颇为小心,是个在师兄弟之间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闷葫芦
好在重明宗没有什么恃强凌弱的恶人,氛围不错,当代大弟子韩韵道又是个很有师兄担当的热心人,亲自带着野平水适应了好一阵子。
如此一来,后者的性子就好转了许多了,也敢于和众师兄弟们正常相处了。这场师兄弟的热闹未过多久,就被外事长老叶正文的到来打断了。
“什么青楼红楼的,修行都卓有成效了是吧?一个个都筑基有望了是吧?!”
长相狰狞的巨汉长老叶正文在众弟子的眼里头是个威名不输于蒋青的凶悍长辈,众小听了他这顿呵斥,便尽都老老实实地低头耷脑、不再开腔了。
打发散了一群小辈,叶正文的眉头亦未松开,显是还有什么事情令得他忧心。
他一路疾行来到了康大掌门的小院,发出一张传讯符箓,数息过后,门扉无风自开。叶正文迈步进去,康大掌门此时已出了云房,正坐在棋桌旁候着他。
好容易才入定成功,本想静下心安生修行一段时间的康大宝表情有些许无奈,看着叶正文叹道:“叶师弟,何事如此着急呐。”
料峭春风夹杂着丝丝细雨,却照样吹不走横在叶正文眉间的一缕愁绪,只听他涩声言道:“你知道重明坊市要来的筑基是谁么?”
康大宝也很难得见到叶正文这副样子,后者于他而言历来都是插科打诨、无有尊重的,少有这么一副苦相的模样,于是也正色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