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日,槐林村附近没有落雨,通往后山坟地的路上满是足印,还有不少被踩入泥中的、尚未焚尽的纸钱。
知晓了坟场之所在,对吴厌来说,找到那座新坟,是很简单的事。
但顺着痕迹一路上山的他,此时不知为何,肚子却一直不停地叫着。
叫得很大声,仿佛里边藏着一只蝉。
这只蝉太吵了,便是一向习惯了它存在的吴厌,都觉得有些心烦。
好在眼下还有任务,专心于任务,可以暂时忘记其他。
他沿着痕迹上了山,不久,便寻到了一处坟包。
看得出来,这坟包周围的土都是新翻的,周围砌着石砖,相对于这小村来说,倒是个较为豪华的坟包了。
那坟前石碑亦是,竟是刻得很满。
吴厌认真读了一遍。
“先考梅公从生之墓。”
“公讳从生,字望冬,世居梅氏槐庄。性醇厚,行端方,乡里咸敬之。勤耕苦读,家道日兴。孝友于亲,信义于友。生平未尝欺人,亦未尝被人欺。享年六十二,于大延乾昊十九年九月十九日卒。子立身,痛父之逝,思父之德,乃立此碑,以志不朽。”
“呜呼!父之在世,如松之立;父之百年,如星之陨。立身愿父在天之灵,得以安息;愿父之德,得以永传。后世子孙,瞻仰此碑,当思先人之风范,承先人之遗训,以光大门楣。”
“立碑者:子梅立身。”
这碑文读来,竟不像是个普通村夫,倒像是某个大家族中的族老……
当然,一个普通的村夫,也不会值得其仇家找上细雨阁,更不会死了都令其仇家不放心。
这些,也不是吴厌需要考虑的。
来时他已看过,这坟地中,只有这一个是新坟,想必便是任务目标了。
但眼下还是大白日,这坟也不是一个简单土包,挖坟开棺必定会有不少动静,需得等到夜深人静之时。
于是吴厌寻了一隐秘处藏好,抱起那藏着细剑的木杖、闭上了眼,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可没等太久,一阵脚步嚣闹声便将他惊起。
“花婆子你真看到了?那人真往山上来了?”
“老婆子我年纪虽大,但眼神没出问题!他就是上山了,根本没下来!”
“那人确实鬼鬼祟祟的,还站在我家门前不知想做什么……”
吴厌微微蹙眉。
他听得出来,前来的脚步声中共有七八十人,男女老少皆有,其中方才说话的人里,也有今日那热情的老婆婆、以及傻女人的丈夫。
这些人……
他心中生出不好预感,但并未惊慌,只是轻飘飘地攀上了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从枝叶缝隙中观察着。
很快,那些人便统统沿着山路上了山,密密麻麻围在了那座新坟之前,一些挤不到前边的人,便只能围在后边、伸长了脖子。
“人呢?”
有人烦躁地问道:“人怎么不见了?”
“估摸着真是个旅人吧?”有个老农夫皱眉问道:“多半见这都是坟包,走了。”
“怎么可能?”
之前那热情慈祥的老婆婆,此时却一副尖酸嘴脸,嘲讽道:“老婆子我劝了他几回?他不还是一头往这山上扎?你见过哪个游山玩水的,对坟地这般感兴趣?”
“看来村长说得没错。”
傻女人的丈夫冷笑道:“他死后,真会有人对他的尸体打主意。”
“要告诉梅立身吗?”
又有人问道:“有人要挖他爹的坟呢,不和他说一声?”
“说什么说?”又有人反驳道:“咱们这代人虽然好过了许多,但梅家有多可怕,你不知道吗?咱不先把那个陌生人找着就跑去告诉他,你这是想死吗?”
这些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说起了话,吴厌皱眉听着,心中大概有了些计较。
几日前死的那人,便是他们村长——至于为何坟碑上没有写出,他便不得而知。
这村长名叫梅从生,有个儿子叫梅立身,他们似乎在这村里地位很高,并且这地位……有一大半是来自于“恐惧”。
这些村民们对梅家父子又敬又怕,但究竟是为何,吴厌却并不知晓。
而且……这些村民,很会伪装。
便如那个老太婆,就连吴厌这样的杀手,竟都没发觉她还有两副面孔。
最重要的是,那村长梅从生……竟然提前猜到,会有人对他的尸身下手?
吴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了,这个任务,远比他想象得要复杂。
他是个杀手,不是个神探,抽丝剥茧、发掘真相,不是他要做的事。
眼下这种情况……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众村民。
此时,那些村民已经散开,似乎是开始寻找他这个“旅人”了,而那新坟还静静地躺在那里。
接下来呢?联系阁里么?
“三日前村里死了个人,但有人不放心,你去开棺,无论棺中人是死是活、又或是别的什么,都再杀他一次。”
“记住,他的右手少了三根手指,脖颈上有一道烧伤的大疤。”
“若棺中无人,传信回报,于村中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