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惊蛰自然不可能在这“茶水间”里与傅青舟说话。
不过这次傅青舟没坐上升降梯,而是跟着李惊蛰走了一段长长的梯,下到了二楼,去了一个专门的、类似书房一样的小房间。
这儿,似乎就是李惊蛰的“办公室”了。
只不过这小屋子非常杂乱,书桌上也好、两侧书柜也罢,全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卷宗,摆放得极为凌乱。
李惊蛰兀自走到桌后坐下,看着傅青舟,沉声道:“你这次上京,是要调查前礼部侍郎唐准一案?”
“正是。”
傅青舟应声道:“当年宁大人曾答应草民,给予草民方便行事的权力,重新调查唐准一案。”
“嗯。”李惊蛰淡淡道:“你可知,唐准当年所犯为何案?”
傅青舟摇了摇头。
“他,只是一件大案中,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罢了。”
李惊蛰说着,伸手一摄。
一旁杂乱的书柜上,赫然飞出一本卷宗,稳稳地落入了他手中。
他并未将卷宗递给傅青舟,而是自己展开,快速扫了一眼后,缓缓道:“乾昊十年春,洪江疏浚工程落定,吾皇领文武百官,祭祀天地、以求大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然,五月后,都察院御史沈荣生上奏,弹劾工部尚书及一干官员贪污水利工程款……其中,也涉及到工程落定后的祭祀大典,牵涉极广。”
说到这,李惊蛰啪地一声合上了卷宗,抬眼看向傅青舟:“礼部侍郎唐准,正是祭祀大典负责款项核算采购等一应事务的官员,涉嫌与工部官员同流合污,挪用大笔国库资金、中饱私囊。”
说罢,他又补了一句:“后,经调查,案情无误,吾皇震怒,一应官员自上到下、共八十六人,责领处罚。”
傅青舟目光微凝。
这……竟是这么大一桩案?
当初唐娇离开京城时还小,对这些事自然了解不多,傅青舟怕触及她心中的伤口,也未多问。
此时李惊蛰口中虽只是淡淡说了几句,但傅青舟可不是愣头青,立即便明白了这案子有多大!
洪江,乃是大延最大的一条江。
多年前的那场水利工程,必然耗资巨大、涉及多个州府,落定之后又有皇帝亲自领文武百官祭祀,可见朝廷对这场工程的重视。
虽然唐准只是涉嫌了祭祀大典的贪污,但这件事毕竟与水利工程贪污案联系在一起,不可能分开来谈。
因此,原本可能只是个革职发配的罪,却落得一个家破人亡。
想到这,傅青舟微微抬眼,轻声问道:“李大人,当初这个案件,是明剑阁负责调查的?”
闻言,李惊蛰嘴角勾起了一抹轻笑,说不明其中意味。
“你倒挺敏锐。”
他淡淡道:“这个案子,明剑阁确有参与——只是当时此案甚大、牵涉颇广,不可由一门一部全权负责,因此,这个案子,都察院、刑部、大理寺、明剑阁,皆有参与。”
傅青舟深吸一口气。
这事,比他想象得要复杂太多了……
他本以为就是唐准一个人的案子,但这下看起来,却是个陈年的超级大案啊!
当时光这一个案子就法办了八十六个官员,这还只是官员!
其中牵涉到的其余人员只会成指数倍增加,这都没说呢。
唐娇说唐准是被冤枉的……那要冤枉,肯定就不可能只冤枉他一个人了。
如果不是冤枉他一个人,那就是……要把这个大案,翻一遍?
想到这,傅青舟脑子已经开始发晕了。
这啥啊,这是要拍十集神探狄仁杰么?
“怎么,怕了?”李惊蛰冷笑道:“不怕告诉你,这案子本官当年也有参与,其中疑点并不多,线索清晰、逻辑合理,几乎不存在误判……本官虽未看过唐准的案卷,但多半……”
他话未说完,傅青舟便打断了他,平静道:“疑点不多,便是还有疑点了?”
李惊蛰眯起了眼。
两人对视着,都没说话,半晌后,这位明剑阁中的密使指挥使才缓缓道:“有,但本官凭什么告诉你?”
傅青舟挑了挑眉:“宁大人……”
“莫拿相剑师大人来压本官。”
李惊蛰淡淡道:“大人吩咐得很清楚,予你与唐娇二人方便行事、调查此案,可未曾说过,要我明剑阁浪费人力与资源,陪你们调查这个陈年旧案。”
傅青舟微微蹙眉:“那么,敢问宁大人,何时归京?”
“不知。”
李惊蛰往后一靠,靠在了太师椅椅背上:“大人带着二小姐出了京,他们的行踪无人可知,本官自也不知晓。”
傅青舟眉头一跳,宁白眉不在,连带着宁无书也被带走了么?
这一点线索不给,怎么搞?
但看李惊蛰这态度,自己想从他嘴里搞到什么线索,是没戏了。
“既然如此,草民知晓了。”
思忖片刻后,傅青舟决定不在这儿扯皮了,他微微一拱手:“那么敢问李大人,可否有卷宗给予小民?又或是相关调查凭证?否则草民查案时,如何询问相关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