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黑了。
光是关于盗书一事的审理,便持续到了夜间。
顾金琛供出了那个所谓的书楼小吏,传唤证人自然需要时间,审问亦需要时间。
之后,小吏又说兰绍忠给了他一笔不菲的资银……那是赃款,算是证物,自然也要派人去取回。
如此一番来回折腾审理后,便算是定下了兰绍忠的罪,将其收押、择日再判。
当然,那个小吏算是从犯,也得服刑,不过他被拖走时虽然哭天喊地、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傅青舟却没从他眼里瞧见多少悔恨。
这怕是收了兰鸿俊一笔不菲的安家费……
傅青舟打着哈欠,悄悄看了岳衡一眼。
岳衡也恰在此时朝他投来一个复杂的目光。
傅青舟知道,他怕是也看出了其中猫腻。
不奇怪,岳兄只是性子有些直、人有些单纯,但并不傻,肯定能看出其中的问题。
不过……眼下不重要了。
顾金琛这一番操作,算是联合兰鸿俊,将盗书的脏水全部泼到了兰绍忠头上。
但接下来呢?
傅青舟又将目光转向顾金琛,却见他依然伪装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
也是,事还没完。
盗书的事是定了,但伤人的事还没定。
之前岳衡说,他是因为见兰鸿俊掏出了匕首,为了自保,才决定用法术,因此打伤了人。
若这件事落实,那么岳衡的罪便会减到极轻,甚至可能被定为自卫……无罪释放。
“兰鸿俊。”
大理正皱眉问道:“你当日前往掌剑书院,可有佩戴匕首?”
“大人……学生没有。”兰鸿俊虚弱地说道:“掌剑书院乃是圣贤之地,我怎敢带此凶器入内?”
岳衡抿了抿嘴。
大理正又望向顾金琛:“你是兰鸿俊的书僮,那日你家公子有无佩戴凶器,你可知晓?”
“禀大人,小的、小的不知。”顾金琛低着头道。
大理正眉头皱得更紧了:“岳衡,你可还记得,那把匕首是何模样?”
“学生……隐约记得。”
岳衡沉声道:“那是柄华丽的匕首,长约八九寸,刀身雪白,刀柄呈金黄之色,上边似乎镶有宝石。”
兰鸿俊与顾金琛二人都没说话。
大理正将目光转向了旁听的明剑阁密使。
刘星元与王大海二人会意,对视了一眼。
“大人是希望我们去寻那柄匕首?”
刘星元道:“可若是岳衡此言为真,匕首又消息不见,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现场有兰鸿俊的同伴,趁乱将那匕首带了走,又将其藏匿。”王大海接过话,摇着头道:“甚至,可能已然丢弃。”
“嗯……”
大理正抚着须道:“此匕首并非凶器,也未见血伤人,若劳几位密使大人费心调查,着实有些小题大作……”
“那此事,便交由我刑部吧。”一旁的刑部官员出言道:“我们可向延平府尹调人,派些捕快前去搜寻。”
大理正微微颔首:“可,那便劳烦大人了,请细致调查当日案发现场一应人员,细筛其中与兰鸿俊有关之人。”
“明白。”刑部官员应道。
整个过程中,兰鸿俊与顾金琛都没有说话,神态自如,仿佛他们真的不知道有这样一柄匕首。
傅青舟则是相信岳衡不会说假话……他看了一眼岳衡,岳衡目光坚定、脸色平静,也没有丝毫怪异之色。
那也就是说,现场真的有一柄匕首,而那匕首,却不见了。
傅青舟眯起了眼。
之前顾金琛与自己交代时,根本没提到那匕首。
这书僮,果然对自己有所隐瞒。
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刘星元、王大海这俩明剑阁密使,正在悄悄对自己使眼色。
不仅是他们,就连那个都察院来的官员,也在对自己挤眉弄眼。
傅青舟愣了,几个意思?
他目光扫过一旁的岳衡、兰鸿俊等人,忽然心中电光一闪。
是啊!自己为啥会出现在这?
整个案子跟自己根本没关系啊!只是为了证明岳衡是跟自己学的法术,也没必要把自己叫过来啊!
包括自己提供的那个所谓证据,也是完全可有可无。
所以,这都察院、明剑阁,是专门弄了个理由,把自己搞到这儿来的?
为的是……
“哈,他们搞不定这证据,叫你想办法呢。”
烟鬼的声音在傅青舟脑海里响起,呵呵笑道:“傅小子,你这满腹奸计算是名声在外了呀。”
傅青舟不理它,恍然过来,上前一步,行了一礼,朗声道:“大人,且慢!”
原本这会儿公堂上已经开始有些纷乱,都准备暂时收工了,他这一喊,全场安静了下来,纷纷向他看来。
那大理正微微蹙眉:“证人傅青舟?你有何话要说?”
“大人。”
傅青舟沉声道:“其实,未必需要耗费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去找那匕首。”
大理正哼了一声:“你不过一个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