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的村民，怎么会诵念百厄难经？”
傅青舟愕然道。
宁无书目光深邃地看了他一眼：“果不其然，我听那经文便觉有异，没曾想真是百厄难经。”
傅青舟轻轻眯起了眼，有异光闪烁。
“怎么？”宁无书问道：“你认为这脏石症与慧觉有关？”
“很难不这样想。”
傅青舟冷笑一声：“我们离京这近一月来，都不曾听说慧觉、江百川他们的消息，但那位‘主公’怎么可能一直安静不动？这倒好，终于被咱们撞上了。”
宁无书笑笑：“不急，先调查。”
“当然。”傅青舟颔首：“我去问问……无书姐，你在周围帮着盯一盯。”
这一月以来二人结伴同行，关系比以前近了许多，已是姐弟相称。
当初论辩时顾金琛说他是宁家子弟，还弄了一套看上去逻辑很完整的证据链，这段时间以来宁无书也总拿此来调侃傅青舟，称他是自己堂弟，傅青舟反驳无效，干脆摆烂，也开始喊她姐姐。
“放心。”
宁无书微笑：“但若慧觉亲至，我也发现不了。”
“若慧觉亲至，咱们就认命吧。”傅青舟一耸肩，循着颂念百厄难经的声音来处而去。
很快，他便找到了传出念经声的那户人家，轻轻敲响了门。
念经声戛然而止，很快，门被打了开来，一个妇人疑惑地探出了头。
“您是……”
她小心地问道：“梁神医的朋友？”
“是。”傅青舟笑道：“你们都喝了药了吧？梁神医让我都来问问，你们喝药后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这妇人小半边脸都被脏石覆盖，领口下也隐隐可见脏石，显然已病得不轻。
她轻咳两声：“还、还好，我喝药没多久，还、还没什么感觉。”
“噢，这样。”
傅青舟平静道：“咱们今晚也会在这儿过夜，要是有什么不舒服，记得随时来找我们。”
妇人抿着嘴，点了点头。
傅青舟似是说完了话，正要转身离开，随后目光“忽然”被屋内的什么吸引住，眼睛一亮：“百厄难佛？”
其实早在妇人开门时，他就瞧见这家里摆着佛龛、上边供的，正是百厄难佛。
听他报出这个名字，妇人顿时紧张起来：“你、你……”
“血肉皮囊，轮回所依，百世替换，痛苦不息。然百厄难佛，无我无相……”
傅青舟笑了，熟练地念了一段百厄难经：“佛友？”
在听到他念经时，妇人脸上的紧张之色便瞬间消散，听他自称佛友，她顿时眼睛微微发亮：“你、你也是！”
“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一位佛友。”
傅青舟笑得更开心了：“您是什么时候皈依的？”
他毕竟在梵音寺潜伏过那么一段时间，这些话是张口就来。
“我、我……时间不长，是上个月，在新坪镇。”
妇人分明有些羞涩局促，但犹豫片刻，还是低声道：“佛友，进、进来说？”
傅青舟点点头，入了屋内。
这不大的小屋里，飘满了香火味。
房间一角的床上躺着个男人，男人全身上下几乎全都脏石覆盖，双眼也被遮蔽，已然不会动弹，只是不停发出沉重而沙哑的呼吸声。
“唉……”
关上门后，妇人显然放松了许多，叹道：“现在外边都在遥传、说百厄难佛的坏话，佛祖生气了，才会降下这疫病……他们都不懂，这样会死很多人的！”
傅青舟很好地隐藏起眼中闪过的冷光，笑道：“佛友不必担忧，我佛百厄难传世渡人、当历血肉苦难，这一切亦是我佛对世人之考验，此地疫病先行、便是先入了我佛之心，当得先渡厄。”
妇人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佛友，你说得真好！”
她赞叹道：“你、你是一位大居士吧？”
傅青舟谦虚地笑笑：“那倒不是，我只是……与圆照大师见过一面，听他讲过经。”
他报出了李倾的法号。
百厄难经流传至百姓之中，这其中必有阴谋；而慧觉已是江湖与朝廷人人喊杀的邪僧，大概率不会自己抛头露面，多半便是要将李倾推出来了。
果不其然，听他这般说，妇人眼睛更亮了，甚至像个少女一样跳了起来：“你见过圆照大师！”
“是啊。”
傅青舟笑着应道，随后露出可惜之色：“只可惜，不知大师如今在何处，若能再听他讲一次经，该有多好？”
妇人用力点了点头，但也露出笑容，安慰道：“佛友，没事的，咱们这儿疫病这般严重，大师和他的法兵一定会再来布道的！”
屋外不远处，宁无书抱着刀，半倚于墙，目光遥遥眺着傅青舟进入的那幢屋子。
半晌后，门重新打开，傅青舟走了出来，虽是用布蒙着脸，但眼中满是神秘的笑意，与送他出门的妇人互相双手合十、躬身行礼。
待门关上后，他脸上的笑容便瞬间消失，变得阴沉冰冷。
见他阴着脸走来，宁无书微微一笑：“怎么，探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