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怕担责任的小吏、骑着马发了疯地跑,速度远超常人想象。
在那些缓慢前行的难民踏入天寿村前,他们已赶了回来,后边还浩浩荡荡跟着不少小吏与……官兵。
他们甚至将安岳城的守军都带了来。
当然,安岳城可没那么多骑兵,这些守军几乎全都是用两条腿奔来的,好在军中修行习武之人多,二三十里路对他们而言不算太远太累。
没多久,他们便在天寿村前方钉起了一条长长的栅栏。
这些守军没有将长枪长矛架在栅栏上、对准即将到来的难民,但还是绷紧着脸、握紧了手中兵器,如临大敌。
这种时候,傅青舟与宁无书当然无法走到最前方。
他们与梁广昌一同坐在村子里较高处的一个小山头,眺着这一切。
“看来,潘阳城是不行了。”
刚睡醒的梁广昌叹道:“半月前,我还与刘兄通过信,他说他们那的疫病要严重许多,希望我能抽空去一趟,可惜老夫还未来得及……”
定了定,他解释道:“刘兄是潘阳城最大一家医馆的掌柜,当年,我们是一同学医的。”
傅青舟不知该如何安慰,叹了口气。
宁无书凝望着那些守军的动作,问道:“梁神医,以你所见,他们会如何对待这些难民?”
“安岳城守军将领,是池天聪……这孩子还算仁善,但他平日里胆子太小,是不敢自己做决定的。”
“至于安岳城的杨知府……他年事已高、来年便要致仕,做事中规中矩,亦不会有半点逾越。”
梁广昌道:“老夫想,他们必定不敢放难民过来,多半会在河滩上为难民扎营、施粥布医,随后报万宝省布政使大人、等待谕令吧。”
宁无书微微颔首,神色肃然:“这便足够了。”
梁广昌苦笑一声:“唉……看来,此番老夫,便是要累死在河滩了。”
傅青舟没有说话,深深望着那些难民。
这些难民此时已然靠近了天寿村,自然也瞧见了那些手握兵器的守军。
随后,便是震天的哭声。
“官老爷啊!放我们过去吧!我们要去安岳城啊!”
“我们要死了啊!我们不想死啊!”
“潘阳城不要我们啦!求求你们,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你们有梁神医,一定能救我们啊!救救我们啊!”
“我、我也是守军啊!我是潘阳城的守军!我还没除军籍呢!能不能放我过去?我治好了病,也能帮你们做事的!”
这些难民哭着哭着,开始有人跪下磕头,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来,不停地磕头、哭喊。
守军中走出了一个将领,大概便是梁广昌所说的那个池将军,他奋力地喊着什么,但或许是因为拿布蒙着脸、声音却完全被难民们的哭喊声压制。
“要出事。”傅青舟蹙眉道。
果不其然,几乎就是他出声的瞬间,一个原本跪在地上、哭得满眼泪水的难民抬起了头。
这难民眼中闪过浓烈的不甘与怨恨,咆哮道:“你们都要我们死!既然这样,我们就一起死!你们得了病,也和我们一样了!”
“兄弟们,还跪着做什么!要死也拉上他们一起!”
说罢,他猛地爬了起来,发了狂般向池将军冲了过去!
他的话、他的行为,似乎刺激到了一些人,伴随着几声哭喊怒吼,又有几个人和他一样爬了起来,同样向着栅栏这边冲了过来!
池将军瞳孔一缩。
最前排的那些守军大为紧张,手中长枪长矛刷刷刷地便架在了栅栏上,寒森森的尖头对准了这些难民。
“别!别!”
池将军大喊着,试图让这些守军将长枪收回,但这些守军又何尝不紧张?
冲在最前头的几个难民,他们面目狰狞到了极点,脸上的脏石更显得他们表情恐怖,布满血丝的眼充满同归于尽的杀意……
面对此等场景,这些守军又如何能够冷静?
池将军奋力拦住了几个守军,却控制不住更多的手下、也压不住眼下这即将爆发的血腥。
转眼间,那几个难民便已冲了上来,那些前排守军亦握紧了长枪长矛,要对准他们捅去!
不远处,宁无书猛地回头,对傅青舟怒目而视:“为何拉着我!”
在第一个难民暴起时,她便已要动了,却被傅青舟死死拉住。
“无书姐,冷静!”
傅青舟沉声道:“这一切后边有推手!他们要看的不是血流成河!”
梁广昌一言不发,始终佝偻着背,沉默着。
下一瞬,就在某一支枪尖即将捅穿难民的脖子时,一道明亮佛光赫然亮起。
它不知从何而来,出现的瞬间却令所有人心神安宁了下来,佛光所及之处,所有向前扑冲的难民就像撞上了一堵柔和的墙,全都被轻飘飘地反弹了回去、跌坐在地。
而那些长枪长矛也同样被一股无形力量抬起,所有守军都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半步一步。
紧接着,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佛光稍稍收敛,显露出了光芒源头——一件素白色袈裟。
傅青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