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傅青舟伸着懒腰、摇摇晃晃,走在难民营地之中。
每日的晨经还未开始诵念,他所路过的难民全都拿敬畏与期待的眼神打量着他,似是想要他搭救、却又不敢直接开口。
傅青舟却只是冲他们笑笑,没说什么,继续晃晃悠悠地走着、哼着小曲。
既然扮了济公、进了营地,他自然就是要来搞事的。
一大早,他便已选好了今日要接触的目标。
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帐篷边上,两只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半张脸都埋在臂弯之中,双目无神地盯着面前熄灭的篝火。
傅青舟认得他。
这便是前日里母亲去世的那个孩子。
他同样病得不轻,半边头顶上长满脏石,头发光光秃秃,即使披着件厚棉袄,但看上去仍是瘦小得如同一只病猫。
傅青舟摇着扇子,在他身边坐下来。
孩子偏过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重新将脑袋移了回去。
“怎么?”
傅青舟笑着问道:“别人都恨不得我选中他们、救好他们,你怎么不看我?”
“我娘死了。”孩子的声音从臂弯中闷闷传出:“我活不活也无所谓。”
傅青舟眯起眼,又问:“如果你就想这样死了,为啥还要留在这儿?”
“我不知道。”
孩子仍未抬头,闷声道:“我不知道要去哪,不知道要做什么。能活就活着,要死就死了,都无所谓。”
傅青舟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地问道:“若你娘是被人害死的呢?”
孩子摇了摇头:“不是,我娘是病死的,没人害她。”
“你娘,是被人害死的。”
傅青舟缓缓道:“这疫病,是坏人故意散布的。”
孩子身体一僵,终于慢慢抬起了头、瞪大了眼,定定地看着他。
“如果你娘是被人害死的,你该怎么办?”傅青舟再问。
孩子的眼圈无来由地红了,他抿了抿嘴,恨恨道:“若你说的是真事,我要报仇!”
但说完这句话,他便泄了气,又一次缩回那厚重的大棉袄中:“可我太小了,而且你说的也不是真的。”
“喂……他们都叫我活佛呢。”
傅青舟凑近过去,咧嘴笑道:“你看,人家都避着你们,脸上全蒙着布、怕传染,只有我不怕,昨晚我还救了两个人!你怎么不信我呢?”
“……”
孩子终于有些动摇了,他紧紧皱起眉头,狐疑地问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人,有本事叫这么多人一起生病?”
傅青舟笑笑:“这你别管,反正你也不知道要干嘛,要不要试试看,能不能把坏人抓出来?”
孩子似乎来了一点兴趣。
但他毕竟不是无忧无虑的孩子,而是刚刚丧了母、又重病在身的可怜孩子,心性要更加成熟一些,他犹豫着反问:“如果你真是活佛,什么都知道,还找我干嘛?”
“如果你娘真是被人害死的……”
傅青舟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你想自己报仇,还是别人帮你?”
孩子一怔,随后立即咬牙道:“自己!”
“那就是了嘛。”
傅青舟展颜一笑:“那这游戏你玩不玩?如果真的捉到坏人,你就能报仇了噢。”
孩子目光闪动,犹豫片刻,终于重重点了点头。
“对了。”傅青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
孩子低声道:“我叫杨福旺。”
……
不久,每日的晨经便开始了。
法陀如往常一样,领着所有难民颂读百厄难经,但今日那一排排围坐的人群中,却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爬行、穿梭。
那是杨福旺。
“活佛济公”交给他的任务其实很简单,他一听便知道这样为何可以捉到坏人。
正如此前所说,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能做什么,说不定真有坏人?真能给娘报仇?那便玩一玩这个游戏吧。
当然,说是玩游戏,他的神色却严肃无比,像是在做一件能救世的大事。
他爬着爬着,很快来到了人群中另一个孩子面前。
难民中当然有许多小孩,眼下这个小孩,年纪比杨福旺还要更小一些,身边没有父母长辈,孤孤单单一人。
他也读不懂百厄难经,只是懵懵懂懂地跟着别人念,口齿不清。
“喂、喂。”
杨福旺爬到他身边,拍了拍他:“要不要和我去玩个游戏?”
那孩子一怔,压低了声音:“玩游戏?”
“嗯!”
杨福旺用力点头:“抓坏人的游戏!”
“这里有坏人吗?”这孩子眼睛一亮,小声问道。
杨福旺一皱眉:“你就说你玩不玩吧?”
那孩子连忙点头。
几日米粥喝下来,这些难民的精气神都好了许多,孩子们也不例外,之前的逃难、连日来的病痛,加上难民营中百无聊赖的生活,早就让这孩子憋得难受了。
眼下听说有游戏玩,他哪里还会拒绝?
“好。”
杨福旺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