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注定不太平。
难民营中许多已经睡下的人,都被悄悄拍醒,随后被领出了营地。
叫醒他们的,同样也都是难民——只是这些人全都阴着脸、极为严肃,也不明说是什么事,搞得十分神秘。
陈青山也是其中一人。
他有四十多岁,曾经是潘阳城守军中的一个把总,官不小、身形高大威武,更是个四境修行者,府上除了老婆外还有两房小妾,过去的日子非常潇洒。
但自从得了脏石症后,他的生活便一落千丈,不仅老婆和小妾全跑了、花光了钱也治不好病,甚至还被赶出了城!
好在,他至少有点本事在身,在潘阳城中也算不少人认识,因此,有些小威望在。
离开潘阳城后,便是他提出建议、领着大家朝着安岳城方向而来。
一路上,他也扮演着带头者的作用,算是难民中的主心骨。
只不过到了天寿村外后,出现了厄难僧众,他的作用自然便小了许多、甚至几近于无——不过他倒不太在意,只要眼下能治好这病、回到潘阳,谁爱干这难民头子?
“怎么了?”
被拍醒的陈青山嘟喃着,揉了揉朦胧双眼:“有事吗?”
“青山兄,你得跟我们走一趟。”
来喊他的,是陈青山认识的一位书生,他沉声道:“出大事了。”
陈青山一怔:“什么事?”
“嘘——”书生竖起一根手指置于唇前,小声道:“别在这儿说,跟我走。”
陈青山虽然不解,但看得出来这位书生有多严肃、有多紧张,他便不再多问,麻利地起了身,跟着书生一同钻出了帐篷。
两人很快便穿过了沉睡的营地,来到了营外。
没想到走了一段,陈青山竟瞧见,前方站着好多难民!
而且他有印象,这些人,大多之前在潘阳城都是有些身份、有些威望的人,不是在官府当过差、便是经过商,或是读过书、教过书。
之前大家从潘阳城一路走来时,这些人也是他的“智囊团”,提供了不少主意。
“青山兄来了!”
见他到来,有人唤道。
陈青山有些疑惑,但还是继续向前走去。
但很快,他的眼睛便瞪大了。
只见那些难民们让开了一条道,露出了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人——那居然是一群和尚!
这些和尚分明都是平日里人人敬仰的厄难僧众,此时却被五花大绑,其中有两个已经低垂着头、昏死过去,还有不少人脸上还满是青紫,显然被打过了一顿!
“怎么回事?!”
陈青山吃了一惊:“你们动他们干嘛?”
“青山,这件事,得你一起拿主意。”人群中一个年纪较大、曾是教书先生的老者沉沉开了口:“你知道吗?疫病,是他们散布的。”
仿佛晴天一道霹雳,陈青山瞪大了眼、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很快,他便知晓了全部情况。
方才那和尚眼见自己要被灌入黄泥散、加上此前被“鬼”恐吓、又被莫名其妙打在腰上散了气,以为是报应终于来到了头上,再不敢有半点隐瞒,全交待了个干净。
散布疫病、再以佛恩之名救助病患,明明是药材、却假装是神迹,甚至中途还故意害死更多难民,只为有借口让城中送来棺材、方便他们传递药方与药材……
陈青山听得惊怒不已,气得整个人都在颤抖,死死捏着拳头、眼眶甚至红了。
“都知道了这些,还有什么好拿主意的!”
他恨恨道:“将这些邪僧统统打死、留几个活口送官便是!”
那些僧人一听,顿时大惊:“不关我们事啊!我们真的不知道情况!我们、我们也是被骗的啊!”
“我们只知道将药材伪装起来做成甘露给你们吃,其他事一概不知啊!”
他们七嘴八舌地辩解了起来,陈青山却是一声冷笑:“不知?你们用棺材尸体运送药方药材,那能是一两人能办成的事?你们扒开尸体、往里面塞东西时,也不觉得奇怪?”
那些僧人一听,顿时噤了声、低下头。
是……就算他们知情不多,但他们都在一条船上,身边身份更高的“师兄”们办事时,也并不会太避着他们、更偶尔需要他们做些事,他们怎么可能丝毫没有察觉?
“青山兄。”
这时,方才那书生上前一步,皱着眉头道:“我们倒觉得,不可送官。”
陈青山朝他投去一个疑惑眼神。
书生轻声道:“这些邪僧如此放肆,胆敢犯天下之大不讳、此行恶事,想必……”
陈青山心情不好、有些不耐:“说重点!”
“噢……”
书生咳了咳:“我就是觉得,他们这么嚣张,还能往安岳城里运东西,每天还有这么多生米送来……你想想,当下疫病横行,潘阳城都吓得将我们全赶出来了,安岳城却反而愿意养着我们?那些当官的还看着米啊、棺材啊来来回回,也不管?”
“这些东西都是进出我们难民营的,他们不怕城里人染上病?”
“再退一万步说,生米、棺材,都是疫时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