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父王,捧着个牌位,喊他主公?”
赵皓的表情,深刻诠释了什么是“毛骨悚然”。
他吸着冷气:“这怎么可能?”
傅青舟咕噜噜灌了一口酒,长叹一声:“我何必拿这种事来骗你?”
“……”
赵皓面色沉得可怕,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半晌后,他才寒声道:“能让父王亲捧牌位的,确有可能是先帝,但是、但是……”
琢磨半天后,他憋闷道:“谁会抱着一块牌位喊主公?!”
说罢,他长吐一口气,便要起身:“小爷要回去,亲自找父王问个明白!”
傅青舟坐在原地,又灌了一口酒,不言不语。
赵皓起身起到一半,有些尴尬地回过头:“你不拦我?”
“拦你干啥?”
傅青舟皮笑肉不笑:“到时你再被关起来,我可管不了你。”
“……”
赵皓讪讪地坐了回来。
沉默一会儿后,他问道:“你没怀疑我?”
“怀疑个屁。”傅青舟吐槽道:“从梵音寺开始,你帮着破了几次他们的计划?你要是卧底,也是那种干到了组织管理层的卧底。”
赵皓深深一叹。
“难怪了。”
他摇头道:“当初我替你摆平梵音寺,父王便不同意……潜龙百杰大会后,更是对我诸般限制,原来是这个道理。”
傅青舟偏过头,看了赵皓一眼。
昔日里意气风发、高傲潇洒的世子,此时是脸色灰暗、哀声叹气,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刚刚我也想过了。”
傅青舟沉声道:“无论主公是谁,慧觉和江百川都是要杀的,他们的计划都是要破的,这对我来说没区别——但你呢?”
“是啊,我呢?”
赵皓有些抓狂:“我总不能提着刀去和我父王拼命吧?!而且!”
他眼中布满血丝:“这些事,他为何不告诉我!”
“告诉你?”傅青舟挑眉:“告诉你,你帮他做事?”
“傅青舟,我坦白和你说,这没什么。”
赵皓深吸一口气,望着天空,幽幽道:“若是父王早年便将这一切告知于我,培养我、磨练我,再让我帮他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我也未必会拒绝。”
傅青舟眉头挑得更高了。
“你应该看得出来,小爷我,从来也不是什么卫道士。”
赵皓冷笑道:“嘿,但是他妈的,你知道父王从小里都是怎样教育我的吗?”
他震声道:“仁!义!礼!智!信!”
傅青舟哑然失笑。
是啊,一个天天将仁义礼智信挂在嘴边的人,忽然养起了江百川、慧空这些魔头,放任他们到处杀人、制造出尸山血海,身为儿子,赵皓必然会有极大的割裂感。
“听你说完,小爷就一个想法。”
赵皓面无表情:“我认识的那个父王,真是父王么?”
“恐怕,你心中还有一个想法吧?”
傅青舟悠悠道:“你一直想让你父王认可你的能力,可如今一看,他做如此大的事,竟然是一点风声都没漏给你,这更证明了,你在他心中……什么也不是。”
“你可以不用说得这么直白。”赵皓脸色更苦闷了,拎起酒坛,兀自又灌了几口。
两人说着话,便各自喝掉了大半坛子酒,也都没用真元化解酒气,此时身上酒气都很浓烈。
“所以,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傅青舟认真问道:“总不能当作不知道吧?”
赵皓挠了挠头:“不行么?”
傅青舟翻了个白眼。
赵皓叹道:“不开玩笑了,我知道,你今日来找我绝不仅仅是为了喝酒,若我不表态,恐怕是走不出这蜀都城了。”
“蜀都城?”
傅青舟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了吧?你能自己爬下这屋顶,都算我没本事。”
赵皓再次喝酒。
他是西朔王赵谅之子、是千方百晓楼弟子,皇亲国戚、天之骄子。
无论哪个身份,都足以让他横行天下、无所顾忌。
但是,如今他的身份,成了他的枷锁。
“还没问你。”
赵皓一抹嘴,淡淡问道:“你试探赵夏姐、兰师兄,结果如何?”
傅青舟笑笑:“都有问题。”
“呵呵,果不其然。”
赵皓苦笑道:“赵夏姐知道,宋愈知道,兰师兄知道,谁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说着,他抬起头,长声感叹道:“若我选择站在你这一边,便意味着我站在了自己的父亲、师父对面,那我,还剩下什么?”
傅青舟沉默片刻,淡淡道:“仁、义、礼、智、信。”
赵皓微怔,随后放声大笑!
他笑得打跌,手里酒坛差点没从屋顶上滚落,还是傅青舟眼疾手快一把抄了回来。
赵皓就这样在房顶上抱着肚子一通乱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那笑声越来越嘶哑、越来越喑咽,到了后边,他终于坐了起来,用力擦着笑出的泪水,夺回了酒坛、仰起脖子一通猛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