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恒刚被拉走不远,听见了江云初说的话,他本就沉重的步子,竟原地顿了顿。
随即,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撇开沈少夫人阻拦的手,回过身来,再次对上了许澜的目光。
“白家向来坐得端,行得正,做过的事绝不后悔,若你想找白家清算,欢迎,可你若想在这关头再次挑起当年朝廷争端……”
白日恒沉下了目光。
他本正直壮年,却被这一头少年白发,还有那双饱经沧桑的眸子,衬得仿若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老翁。
“我警告你,没门!”
嘭!
许澜一拳打上了白日恒:“好啊,那现在就清算,我就算打死你一条命,白家还欠我许家一条!”
“啊!”沈少夫人尖叫着挡在了白日恒身前,“这是作甚!”
眼看着许澜攥着白日恒的衣领,紧捏的拳头高高举起又要落下,而白日恒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根本就是火上浇油!眼看一场恶战一触即发,江云初顾不得更多,只能将发沈少夫人拉开。
“你们都给我住手!”她瞥向四周护卫,压低了声音警告,“你俩在外面,就算将对方打死,我也不会过问半句,可你们胆敢在正院外面胡来,惊着白夫人的胎,我定会让你俩好看!”
听闻江云初提及白夫人,白日恒当即反应过来,甩开袖子,当即大步离开。
眼看许澜要追,江云初一把将许澜抱住:“求求你,就当是为了我!”
许澜气不打一处来,挣开江云初,转头向锦澄院的方向去了。
江云初追不上许澜,与青枫二人赶回锦澄院的时候,月盈一脸惆怅看着她俩,抬手指了指紧闭的书房大门。
“身子恢复好了吗?怎么就出来了?”青枫赶紧上前问月盈。
月盈道:“听见夫人又遇了刺客,实在没心思再养病了。”
见月盈血色大好,不像是逞强,江云初便也安心道:“近期府中出了很多事,你早些出来帮着青枫也好。”
“十三爷又怎么了?”月盈刚想问,便被青枫给拉走了。
天已经完全黑下,青枫与月盈二人,挨着在院中点灯,背后逐渐被光照亮,江云初映在门上的身影,也逐渐清晰起来。
而门后,那个蜷缩的一团,也被院中的烛火,给隐约照亮。
“十三爷,我没有经历过你那些被痛苦缠绕,夜不能寐的夜晚,所以也没有资格劝你放下。”
隔着门,江云初缓缓开了口。
“但白夫人是无辜的,她没有参与父兄的谋算,甚至在侯爷边疆三年,是她努力撑住了这个家,稳住了许氏整个一族。我不后悔方才为她说话,就算你恨我,我也不后悔。”
说着说着,江云初又软下了语气,莫名委屈了起来。
“虽是这么说,但还是希望你能不恨我,不恨我在这最关键的时候,站在了你的对立面。”
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只剩一声浓重的叹息,消散在了明亮空荡的院中。
天空繁星点点,人间烛火通明。
隔壁翠竹园,也隐隐有欢声笑语传来。
可这一切,却越衬得江云初愈发凄凉。
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穿书以来,带给所有人的,究竟是好是坏。
许家,当真需要这个真相吗?
原书中,没有她参与的这一切,除了原主惨死,似乎其余所有人,虽深陷迷雾,但却都过得很好。
“对不起,我不该用自己的喜好绑架你。”
江云初背过身去,正欲离开,身后的门却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
随即而来的,是她最熟悉、最渴求的那个怀抱!
许澜从身后,牢牢抱住了她。“我不恨你。”他缓缓开了口,“甚至我也不恨二侄媳妇。”
突然,江云初很想哭。
她比谁都明白,许澜究竟用了多大勇气,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知道,白府不过错在愚忠,成为了天家懦弱的挡箭牌还不自知,圣上不敢承担这后面的后果,只能暗示忠心的白家下手,然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许澜仿佛被抽走了所以力气,空有一副皮囊。
“也难怪二侄子不让我查。”他靠在江云初身上,有气无力,“现在我查清了,然后呢?谁又能和圣上斗?”
突然,江云初发觉她后脖颈,一阵咸苦的湿气悄悄弥漫开来。
“可我什么都不做吗?日后黄泉之下,我该如何给大哥说……说他忠心错付?所以没有真相,也不能有真相?阿初,你说,我该如何?”
江云初侧过脸,轻轻吻上了许澜的额头。
停留片刻,她又一路向下,吻上了他克制紧皱的眉头,最后将那泪,吻进了心中。
“大将军在圣上身边那么多年,援军迟迟不到的时候,应该就猜到圣上的意思了。若大将军效忠的真是圣上,他就不会再拿命去换你突围成功,嘱咐你定要将援兵带去。”
听着江云初的话,许澜突然愣了愣。
“正因大将军效忠的,不是圣上,而是百姓,所以才让你无论如何,都要说服圣上出兵,重击北翼,换取中梁百姓百年安定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