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苓欢屋子里发生的事,宫里是不知道的。
谢昭召了阿兰陵过来,她似乎打定了主意走乖顺端庄的路线,身上的服饰与举止再也没见到一点她初来大周时的张扬。
她行了礼,谢昭让她起来。
“北蚩对于冒犯君王的犯人,都是如何处置的?”
谢昭这话问的奇怪,阿兰陵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回陛下,冒犯君王这种罪,我父王仁慈,会将罪人送到神殿去忏悔。”
她这话半真半假。
谢昭听了,脸上的神色没多少变化,阿兰陵提着的心没有放下。
“原来如此啊。”谢昭悠悠说了一声,从榻上起身,“随朕去趟刑部大牢吧。”
阿兰陵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紧着神跟他走。
刑部大牢对谢昭来说,进出已经是家常便饭。
看到如一坨软肉,浑身是血倒在乱草堆中的阿兰泰,阿兰陵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紧,随即,心底又涌上来一些畅快!
她现在大概明白了,阿兰泰这小杂种,怕是发疯惹到了谢昭,所以谢昭方才才会问她,北蚩刑罚的事。
阿兰陵心里狠狠叹了口气,十分后悔,她应该挑明了刑罚来说!
阿兰泰浑身血渍呼啦的,身上的药效退去,此刻,他神思清明,听到牢门外的动静,他瘫在地上,将脖子扭向了栏杆,对上了谢昭跟阿兰陵二人。
自己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被他记恨的人看去,阿兰泰心底涌出难堪的屈辱,继而生出杀意。
他沦落到如今这般境地,都怪这大周皇帝步步紧逼,毫无仁君仁慈之心!
还有阿兰陵这个蠢货!
如果不是她任务进度毫无进展,他怎么会冒着危险来到大周!
他怨恨得下意识想去抓点什么东西,来克制自己的情绪,奈何双手被人打伤,一动便痛得他面目狰狞!
谢昭站在栏杆外,居高临下,将他的神情跟小动作一五一十的看在眼中。
他不说话,谢昭都能从他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看到他想说什么。
无非是和之前顾诏那些人一样,利落地将错处推到了他身上,怨怪的吊钩上挂着他谢昭的名字。
大概是他做了这么些日子的皇帝,成日里埋在那堆写着百姓民生的折子中,朱砂御笔批阅的太多了,他的心性竟然不如从前那般活泼了。
没有吐槽的欲望,也没有震惊的情绪。
很平静,像养心殿寝阁里那扇等身铜镜的镜面一样平硬。
谢昭就这么盯着阿兰泰看了许久,忽然叹了口气,皇帝这位置,还真是怪奇怪的,连他这个没心肺的人,竟然还生了伤春秋悲的情绪来了。
“你想做什么?”沉默的阿兰泰被谢昭那一声叹气给提起心脏,沙哑的喉咙舍得挤出字眼了。
他警惕地瞪着谢昭,他跟着乔筝月进京后,暗地里打听过不少关于这位大周新君的消息。
越打听的多,他对谢昭的印象就越发不好,心狠手辣四个字,被他牢牢地贴在了谢昭身上。
谢昭没理他,一个脑子不怎么正常的人,跟他说话,实属是给自己找罪受。
他侧首向站在他身后的阿兰陵询问:“北蚩仁慈,愿意将罪人送进神殿忏悔,朕倒是也不好太过厌苛了。”
阿兰陵现在真是十分后悔,怪她嘴巴不说清楚!
她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压住懊恼不已的情绪,谨慎小心道:“北蚩与大周国情不同,此人既然在大周犯错,自然该依大周律法处置。”
“你给我住口!”
谢昭目光悠悠转到突然激动起来的阿兰泰,阿兰泰对上他居高临下,平静地的眼睛,咬了咬牙,压住心底对阿兰陵的杀意,屈辱道:“陛下。”
“我是服用了那薛家姐弟的糕点,中了药,才不得已冒犯陛下,并非存心。我曾在小姐身边听过,陛下是大周最仁慈宽厚的天子,此次之事,我是无心之过,还请陛下不要听那后宫妇人的话,乱叛重罪,施以重刑,这对陛下仁名有损!”
阿兰泰知道,他们中原人最好脸面,最喜欢把所谓的仁义挂在嘴边,比天还高,他最鄙夷这种人,都不过骨头发软的懦夫而已!
现在,他庆幸了,多谢大周人把仁义看得比命还重,尤其是皇帝!
他现在都这么说了,谢昭再如何心狠手辣,也会顾忌他们大周史官,对自己的名声留一线吧?
阿兰泰血丝如蜘蛛网一样的眼睛死盯着谢昭,他看到,在他说完那番戴高帽的话后,谢昭这冷血无情的伪君子竟然笑了!!!
他笑了?!!!
他笑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
阿兰泰脸颊滚烫,麦色的肌肤红了一片,那是被耻辱的愤怒!
谢昭嘴角勾得老高了,压不下去,“朕连宗室都能毫不留情的处置,何况你?”
“莲嫔。”他叫阿兰陵,声音含笑,“朕听闻北蚩有些刑犯,会被打断四肢体,戴上锁链拴住,痛不欲生的活着。”
“你觉得,此刑罚用在他身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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