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宫禁之中一片静寂,只依稀听的几声雀鸟的鸣叫,又很快归于冷清。
今日的宜秋宫少有的冷凝,来来往往的宫人们都醒着神、提着气儿,碰着面也半句不敢多说,匆匆下去忙碌。
可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宜嫔娘娘赏罚分明,但并不是难伺候的人,今日却是神情凛然,脸上没一点笑意。
宫人们都是在宫闱里头讨生活的,才见的人也多,纵然宜嫔总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可就凭她入宫不过一年就爬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就没人敢小觑了她。
大家心中都心照不宣,宫里头瞧着厉害的未必是真厉害,宜嫔这样总是笑脸迎人的,才更深不可测。
殿内,那碗汤药还满满当当地搁置在桌上,在烛火的映衬之下,沁在其中的暗红越发明显起来。
尤听容的手指有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目光似乎在看药碗,又似乎在愣神,难辨喜怒。
青町和兰影一左一右侍候在暖榻前,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俱是面有担忧。
李二饱走后,尤听容便又派人人去寻常顺,可常顺推三阻四说不得空,死活不肯来。
尤听容得了信,就一直满腹心事地坐着
,也不说话。
“主子。”青町率先开口,“这药……您若是心里有疙瘩,不想喝便不喝,时候不早了,奴婢服侍您歇息吧?”
尤听容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沉默良久。
呆坐的这两个时辰,尤听容想了许多,将自己怀孕以来的事,一点一点地掰开了、捋顺了。
她对这一胎的安稳一直心存疑虑,从单允辛调了太医院院使亲自照料开始。
起初是胎像毫无痕迹,到剧烈的孕吐和昏厥之症,而后甚至见了红……
这药是在她险些滑胎之后才开始喝的,若当真如肖院使所说,是陛下从灵感寺怀一方丈那求来的,怀一方丈是个纯良持正之人,单允辛没有理由不信他,从灵感寺回来就可以给她换药。
可单允辛没有,反倒像是逼不得已才用了这个药方……他并不信任这个方子,亦或是……开方子的人。
那这个药方究竟从何而来,就值得好好思量一番了。
既然跟灵感寺有关,又不是出自怀一方丈的手……宫里倒是还真有一个佛口蛇心的人。
尤听容看着这碗黑漆漆的药,无论如何,单允辛此时爱护他们母子的心是真的。
她无声地叹了口
气,声音很轻,“去把药热一热。”
这就是要喝了,青町连声答应,连忙下去忙活。
很快,热腾腾的药碗就送到了尤听容手里,她深深吸了口气,这才阖上眼来,仰头饮尽。
许是放的久了,入喉之时,苦的让她眼眶都红了。
尤听容一边擦着嘴角,一边看向兰影,“明日早上早些叫本宫,嘱咐膳房炖上一锅参鸡汤,本宫要去一趟乾清宫。”
临近年关,按着惯例,单允辛应该从腊月二十六便封玺了,这几日休朝,他应当得空。
“是。”青町松了口气,笑着扶着尤听容起身。
——
次日清早,尤听容打着哈欠由着兰影等人梳妆,因为怀着胎,省去了涂脂抹粉的工夫,只挽了一个轻巧的垂髻,簪上一支红玉簪,便往乾清宫去了。
等到尤听容的轿子落在乾清宫门前,常顺听见黄门来报之时,尤听容已经扶着腰上了汉白玉四象石阶。
常顺心中一哆嗦,三两步迎上前来,脸上堆着笑,“奴才参见宜嫔娘娘,娘娘吉安!”
“天寒地冻的,娘娘怀着身孕,怎的大老远的过来了?”常顺不偏不倚地正巧拦在尤听容的前面。
不等尤听容说
话,常顺眼睛滴溜溜就扫到了兰影手中提着的食盒,笑眯眯道:“娘娘有什么东西只管派了奴才送来就是,何必亲自跑一趟?”
说着,就要伸手来接食盒。
被尤听容抬手一拦,也没绕弯子了,“常大总管误会了,送东西是借口,本宫要见皇上才是真。”
常顺的笑容一僵,有些尴尬地缩回手,很快接话道:“娘娘惦记陛下的心思,奴才动容不已。”
“不过……”常顺嘿嘿一笑,“娘娘来的不巧,陛下昨夜里批折子批的晚了些,这会儿还未起身呢。”
常顺一边说,一边又要来替食盒,“娘娘的心意,奴才一定传达,寒风侵肌,娘娘还是暂且回宫歇着吧……”
尤听容非但没有退,反而往前迈了一步,逼近了常顺,“常大总管,本宫可不是傻子。”
“本宫就问一句,本宫的安胎药既然是在乾清宫煎的,其中入药的一味活物究竟是什么?”
在常顺已经僵硬的笑容里,尤听容压低了声音,目光却十分凌厉,“什么‘活物’……非乾清宫不得有?嗯?”
“这……这……”常顺咽了咽口水,摊手一脸为难道:“娘娘哟,奴才只管伺候皇
上,又不通药理,肖院使用的什么药,奴才哪里晓得?”
常顺心里暗道一声对不住,憨笑道:“这药里用的什么,您召了肖院使一问……不就知道了?”
尤听容听着他这踢皮球的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