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清焰低头看着凌殊,目光很是认真。
他自五岁回来之后便一直独自修行,很少出现在人前。即便出现也是有事要做,很快便会离开。
父母不在,亦无亲友,其余任何人对他来说都并无差别,只除了眼前这个未婚妻。
左清焰从小就知道凌殊是他的未婚妻,是他必须要关注的人。何况他当初也是因为那份婚约才侥幸留得一命,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会关照凌殊一生。
至于别人,与他何干?
既是无关,何谈亲疏。
凌殊:“……”
她无话可说。
这句话,听着就是正道之光。
实在不怪云梦有这层滤镜。
左清焰若一身白衣站那儿不动,的确称得上是高岭之花的清绝仙姿。
可他现在一身夜行衣,半夜站在她的床前,凌殊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话中所体现的正直形象与他当下的迷之行为联系起来。
叹了口气,最终凌殊自认倒霉:“是我狭隘了。”
谁让这个话题是她自己发起的呢,那不得自己收好尾。
左清焰见状却直接掠过了这个话题,声音有些低沉复杂,但仍将话挑明了问:
“你到底想问什么?直接问便是。”
打探他小时候的事情,难道是他哪里出了纰漏,惹了怀疑?
凌殊蓦地便是一哽。
绕来绕去,还是让他起了疑。
这人真是个奇人。
说不好糊弄吧,她其实就是想问刚刚那些问题,已经问完了,他才觉得不对劲;
可说好糊弄吧,他偏偏又察觉到她有别的心思。
心知对方已经认定她有另外的事情想问,凌殊转念一想也觉得没什么不好,倒是能把现在这茬儿盖过去。
只是,还要说点儿什么才能显得她留他下来问这些奇怪的事情不那么奇怪呢……
必定得是寻常难以出口的,否则不用先问别的来兜圈子…
凌殊绞尽脑汁想着合理的说辞,面上便显得有些犹疑,看得左清焰更加觉得不妙,不禁也剑眉浅皱提起了心。
她很少这副模样,莫非真是发现了他有异常,在犹豫要不要直接问他?
沉默间,凌殊终于灵光一闪。
啊!有了!
她还的确想知道另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只是……
唉,罢了罢了,她实在别无他法。
凌殊抿了抿唇,神态颇有些纠结,眼神也没往左清焰身上放,看着似乎很是不好意思:
“好吧。其实我是想问,你之前说这半年我、我都是由你照顾,我很感谢,但、那我沐浴也是…?”
左清焰有些愣,他不妨话题跳转得如此之远,一时转不过来:
“为何如此问?”
凌殊出口之后只觉破罐子破摔,反正先前也已经崩过一次,也不差第二次。
话已然出口,开弓没有回头箭,凌殊索性坦坦荡荡看向左清焰,眼神里稍稍含着控诉:
“我醒来后觉得浑身清爽,毫无黏腻不适之感。”
说着说着,凌殊渐渐露出一副略有害怕委屈的模样,捏紧了手里的被子,看着很是弱小无辜又可怜:“你做了什么?”
对不住了兄弟,她也是不得不出此下策。
她目前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
这种事,她先前不敢直接问,应是很合理的。
一个昏迷半年的人,又不能自己洗澡,如果没人帮助,怎么可能这么舒服?
她记得看过异世界病房里的植物人,一般都是由亲友或者护工帮忙擦洗。
她也不是不明事理,左清焰又救她又护她还这么贴心地让她身体没有遭罪,她说实话是很感谢他的。
然而,谁让他要怀疑自己呢。
她不这么表现,很难让自己前面的一连串“兜圈子”变得合理啊。
凌殊委屈地低下头,不再去看左清焰,声音有些轻飘飘,又有些湿漉漉:
“若让人知道,我恐怕会被百姓的唾沫淹死,也无颜再担这风华郡主的名号。”
其实凌殊觉得左清焰这么一个闷嘴葫芦,想必也不会对外宣扬什么,自己的名声完全不必担心。
就哪怕他无意透露了出去,作为未婚夫妻,最多也只是被人调笑几句,倒还不至于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不过也幸好对方是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
否则哪怕没有帮她沐浴,只单凭他护了昏迷的她半年这事儿,以及最后众目睽睽之下背她出来,她都大概能想到会出现怎样的流言。
完全足以让她背上一口甩不掉的大锅。
说完,凌殊便又轻咬嘴唇抬头去看左清焰的反应,做足了大家闺秀名节受损,委屈又不敢多说的姿态。
左清焰顿了顿:“是清洁术。”
“…哦。”
凌殊默默低下头,埋进双臂拱起的被子里,紧闭了眼。
忘了这茬了!她在干什么啊!!!
脑子过于混沌、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竟然忘了这里是修仙界的凌殊自觉丢了面子,懊恼间也没精力再周旋其他:“你走吧。”
她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