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困在书院中整整大半年之久,始终待在青竹小院里。直至书院里连续整整三个月都未再出现天花病人,他们才得以出去。
转瞬间已然到了夏天最为炎热的时候,天气炎热得令人心生烦躁。
出去之前,所有的被褥、衣物皆被烧毁了,三人换上干净的衣物,清清爽爽地走出了书院。
前来书院门口接他们的是平安。
一看到望哥儿,平安赶忙激动地跪地请安。
“望哥儿,小的来接您啦。”
“嗯,平安哥你快起来吧。”望哥儿老气横秋地说道。
“望哥儿快上马车吧,少爷和少夫人在家里都等得着急了。”平安的语气甚是激动。
“等等,可曾打听过张妈妈、观言和立春姐姐的消息?”望哥儿打断了他的话。
平安沉默了片刻,抹了一把脸后才开口道。
“张妈妈和观言都不在了,立春倒是活下来了,我稍后回来接她。”
望哥儿难过地抿了抿唇,泪水在眼眶中不住地打转。
“立春姐姐人在哪儿呢?把她喊上,我们一起回去吧。”
“望哥儿,这不妥呀,立春毕竟感染过天花,我还是回头再来接她吧。”平安强烈地表示反对。
“这有什么关系,立春姐姐已然彻底好了呀,让她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说起来她也是因为要照顾我才来到书院的,她被感染我也是有责任的呀。”
望哥儿执拗地看着他。
“你去喊立春姐姐,她什么时候过来,我们就什么时候再回去。”
平安眼见拗不过望哥儿,迟疑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
“哎!那望哥儿你们先上马车等我,我去去就来。”
他将马车拴在旁边的树上,接着一路小跑着来到书院门口。
也不知跟门口的官兵说了些什么,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立春出来了。
平安离她远远的,领着她朝马车这边走来。
“啊……”这是旁边柳月所发出的惊恐之叫声。
星若亦是吓得险些尖叫出声,她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望哥儿看上去倒是最为淡定,然而他那瞪大的双眼、紧咬的牙关以及颤抖的双手,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情绪。
立春难为情地低下了那满是痘痕的脸,双手紧紧握成拳,指关节都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她的双肩微微耸动,仿若要将自己藏匿起来一般。
望哥儿率先开口道:“立春姐姐,快上来吧。”
“望哥儿,她……”柳月惊恐地欲说些什么。
“闭嘴!”望哥儿急忙喝止她,眼神凌厉地瞪向她。
“立春姐姐,上来吧。”望哥儿又放柔了声音说道。
立春在原地迟疑着,并未直接上来。她不自觉地咬住下唇,竟至咬出了血来。
“立春姐姐,快上来吧,我们一起回家。我们一同来的,也要一同回去。”望哥儿的声音听起来难过至极。
立春并未直接回应他,她的双眼牢牢地注视着地面,并不与他人对视,低着头缓缓地挪上了马车。
她仅是坐在靠近车厢门的角落里,整个人蜷缩起来,亦不言语,眼神朦胧且迷茫,仿佛深陷在无尽的自我怀疑之中而难以自拔。
回去的一路上安静至极,马车上无人说话。原本回府的兴奋瞬间被打破了,三人都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立春。
一时间仅听闻马蹄“哒哒哒”的声响。
马车驶入京城后,喧闹嘈杂的声音传入了车厢。
立春整个人似乎愈发难过了,她的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地颤抖着,似乎在竭力摆脱内心的不安与自卑感。
她迟疑了许久,抬头望向了星若。
“星若,你那儿有面巾吗?”
“有的有的,立春姐姐,给你。”星若愣了一下,赶忙翻找出一条新的面巾递给她。
立春探着身子轻轻地接过,迅速地将下半张脸遮挡起来。然而上半张脸依旧狰狞地露在外面,她急忙又抬起手来用手去遮盖。
星若迟疑了片刻后开口道:“立春姐姐,倘若你不觉得热的话,要不我给你留个齐刘海吧,头发剪短到齐眉毛这儿。可以吗?”
她边说边伸手比划了一下。
立春始终低着头,星若都险些以为她不会同意了,却只听到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星若从马车车厢的抽屉里摸索出了剪银子的剪刀。
“立春姐姐,你稍稍低低头,我来给你剪。”
立春静静地低下来头,星若将她的头发拆散,小心翼翼地给她剪了个齐刘海,而后又给她把头发挽了回去。
立春全程都显得很紧张,紧紧地握着拳头。
“谢谢。”立春嘴巴张了张,轻声地道了谢。
“立春姐姐,你跟我客气啥呀。”
立春再度将面巾戴上,果然如此就好看许多了。除了她那一双大眼睛外,仅隐隐能看到她眼睛周围的痘痕。
星若二话不说,把自己头发松下来,也剪了个同款齐刘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