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林书院建成的年代应是有些久远了,柱子上的红漆剥落不少,斑驳出来的痕迹好像变幻成了一张张狰狞的面孔。
枸杞也很清楚,他这是在自己吓自己,但就是止不住地心里发毛。
他可以义无反顾地踏入书院,并且拿出了和幕后黑手真刀真枪干上一仗的决心,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同时具备了直面乱力乱神的勇气。
说到乱力乱神,麻蛋,不出意外的话王二愣子同志应该也在里面,说不定还有那个在林子里制造恐慌的神秘人...
想到这些,枸杞猛地抬头。
房梁上黑漆漆的一片,所幸没有他想象中的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挂在上面。
枸杞暗自松了口气。
进门以来,鹿林林便一言不发地走在后面,见状停下来问道,“怎么了?”
“没啊,没事。”
“你是在害怕吗?”
“要说不怕才是假的吧。”
鹿林林闻言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这样可不是办法啊。
枸杞厚着脸皮朝她那边靠了靠,接着环抱双臂,做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所以老大,你一定要好好保护伦家哟。”
“保护你吗?”鹿林林露出一丝苦笑,“可是我连...”
“麻烦回避一下,我要小解。”
“现...现在?”
“对,弱小无助又孤立无援的我吓尿了,有什么问题吗?”枸杞顶着一张嬉皮脸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我...”鹿林林哭笑不得,“我会保护你的。你快别瞎折腾了。”
“来,给你。”枸杞摸出一枚七彩鎏金递到鹿林林面前。
“你这又是干嘛?”
“保护费啊。对了,这枚鎏金便是我在王二愣子家里捡到的那枚。”
鹿林林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你恨王二愣子吗?”
“我...”
“我恨。至少一开始的时候,我对王二愣子这个帮凶也是恨之入骨的。可仔细想想,他又何尝不是一个受害者?”枸杞自顾把鎏金塞进鹿林林手中,叹了口气,“一个可怜人...”
南石城里失踪的女童,至少还有家人在为她们日夜担忧,为她们诚心祈祷,而无亲无故孑然一身的,同时也是处在社会最底层的王二愣子呢?
他是什么时候死的?没人知道。
他是怎么死的?也没有人想知道。
对了,他叫什么名字?就叫王二愣子吗?谁知道呢。
人们只需要知道,一觉醒来,门口那只原本装满污秽的木桶被人清空了,这便极好。
有些人活着,与死无异。
“林林,我不知道之前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自怨自艾并不能改变既定的事实,也无法弥补犯下的过错。当然,你可以自责,可以懊恼,但同时,也请保持愤怒,保证斗志,因为无论是为了那些受害的女童,还是那个被人叫作王二愣子的可怜人,我们身上的担子都不轻。”
鹿林林把攥着鎏金的小手紧了紧,“我知道了。”
“那就前面开路吧。”枸杞让开一步。
“好。”经过枸杞身边的时候,鹿林林低声道,“还有,谢谢。”
看得出来,经过枸杞的一番插科打诨和开导,鹿林林的状态已经转好许多。
枸杞松了口气,举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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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轻手轻脚继续前进,很快来到一面照壁跟前。
照壁上面刻着的是一幅学子听堂图,人物形象清一色扁平鼻子细眼睛。放在平日里,枸杞大概只会觉得欣赏不来这种奇特的画风,可这会看过去,那一双双狭长的眼睛怎么看怎么妖异。
枸杞不愿多看,准备绕过照壁,可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他却发现照壁上其中一个孩童的眼睛似乎正阴恻恻地盯着自己。
“老大。”枸杞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连忙拽住鹿林林,“这照壁好像有古怪。”
“有什么古...”鹿林林手比嘴快,拉着枸杞就往后退了一大步。
照壁上面的孩童不知何时全都调转了视线,齐刷刷地看向他们。狭长的眼睛里讥讽,嘲弄,轻视皆尽有之。
枸杞倒吸一口凉气,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与此同时,朗诵之声突然响起,声音稚嫩,整齐划一,在飘摇风雨中更显鬼气森森。
这下不止是枸杞,连鹿林林都跟着有些不知所措。两人呆立原地,进退两难。
但很快,鹿林林耳廓一动,发现端倪。
“不对,不是照壁上的这些,在后面。”
说着便拉起枸杞绕过照壁。
照壁后面,正对他们的,是丘林书院的讲堂。
十六个女童各自端坐在课桌前,歪着脑袋看着枸杞二人。
这一幕,与照壁上面所呈现的几乎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女童们表情木讷,两眼无神,只有嘴巴机械地一张一合,“...教之道,贵以专。”
“来了?”
讲台之上,一袭红衣。
一个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