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九音认为,晏丞这是在为约会被打断而心生不悦。
于是也给他夹了一块笋片当安抚:“你后天去国外拍戏,更要注意控制饮食。需不需要我送你?”
顺便把今天没亲到的都给补上。
晏丞看着那片笋,心平气和吃了,咔嚓一声咬断笋片,说:“不用。”
钟燕女士仿佛身处跨年团圆夜,左手是有出息的女儿右手是优秀的女婿,脸上露出此生无憾的笑容。
有长辈卡在中间,明显无法继续约会了,午饭过后,晏丞就提出告辞。
钟燕还客客气气送他到门口,再次感谢他对自己女儿的照顾。
晏丞在门后回头看了眼钟九音,她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见他才回过神,无声做个撅嘴亲吻的动作,还眨眼。
…看起来像个骚扰无辜路人的变态。
他毫无留恋地走了。
房门重新关上,钟燕停下说话声,家里陡然陷入令人焦灼的安静。
钟九音看着她。
熟悉又陌生的亲人见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中间人离开,话题重新回到一些不想再谈的事上,怎么开口都怕踩中对方的不适区。
钟燕忽略女儿的奇怪,嘴动了动,走回沙发边坐下,左右看看,打好草稿的询问没出口,第一句话变成了:
“换了地方住也没告诉我一声,这个地方这么好,公司很看重你?”
钟九音“嗯”一声。
她不是原主,说话要随心所欲得多,看钟燕欲言又止,估计是想问自杀或者出车祸的事,抢先一步打断。
“妈,我现在挺好的。你也看见了,明亮的家,好看的男朋友,排队等着的工作机会,钱也赚得越来越多,你不用担心。”
钟燕:“那之前呢?”
“被有个同行打压,没工作没钱赚压力大,情绪失常一时间有点想不开,但你女儿很厉害,靠自己捱过去了。只是有点不幸运,出门试镜的时候碰到了车祸。”
她用“你女儿”来代替自己,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钟燕觉得她的情绪还是不对,习惯性要说教两句,看到她的表情,又咽了回去,只是眼泪就没那么好控制了。
“怎么就不愿意跟我说。”
“说不出口啊,”钟九音抽两张纸巾递过去,抱着手挠挠眉毛,“不想让你担心。”
“你不说我就不担心吗?”
“起码没那么担心。”
她每一句都回答得很自然,自然得过了头,像个作壁上观的旁观者。
钟燕隔着眼泪,视线模糊地看着她,愣愣发觉到她的不同。
钟九音任她观察,拿了个马蹄吃,随后说:“报喜不报忧嘛,孩子对父母不都这样?”
“你…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拿你和那家人比较,给你太大压力了?”
“我没有。”原主有。
她继续说:“我不太想谈之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再谈起只能让我重复那种难受。我们可以不谈吗?”
钟燕愣愣回答:“好。”
“那你要不然去睡一觉?日夜兼程什么的,也太累了吧。”
钟燕还是说好,然后被哄去了卧室睡觉。空有满脑子问题,一句都没问出来。
钟九音没在卧室停留,走出客厅,暗自吐口气。
接着去了书房坐了会儿。
现在这情况怪难搞的,母亲可没朋友那么好糊弄。
她穿过来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原主没留什么记忆给她,弄得她现在只能凭借日记里一两句埋怨来推测母女俩的相处日常。
可是她算比较特殊的局外者,不清楚事情的全部面貌,仅靠那两句埋怨就认定钟燕女士的错,也很片面。
好歹是相依为命二十几年的母女,血浓于水的感情肯定比短暂的讨厌更深。
真是,留给她好大一个难题,头都想痛了。
想起晏丞说的“没事多吃药”,钟九音溜达去客厅抠了两片药吃。
没想到正好被出来上厕所的钟燕女士看见。
“你在吃什么?”
钟九音看了眼药的名字,认真念给她听,顺带解释:“治脑子的,车祸之后我脑子里还有点淤血。”
如果是晏丞在这儿,肯定会露出一个无语表情,她想着。
可钟燕唰一下就又哭了,冲过来抱着她,拍着她肩膀骂她倔得很,问为什么当初不给她打电话,至少车祸养病期间能有人照顾她。
她冲过来的时候,钟九音就下意识举起手避开了触碰。
但母亲的哭声和斥责拍打也带着天然的安全信息,她完全没有想反抗的意思,甚至闻着对方身上似乎有些熟悉的味道,看着对方头发里的白丝,她喉咙也有些梗。
迟疑片刻,她试着双手收拢,虚虚回抱钟燕,笨拙地安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