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五,土黄的天终于清亮许多,风也渐渐小下来。
苏老太一大早动员全家在堂屋等着,屋子里烧着暖烘烘的地龙、炭炉,还以为谢老夫人可能会晚点到,没想到才辰时,谢府的马车就来了。
三辆青顶马车驶入苏家院门前,苏老太忙出去恭迎。
一双苍老白净的手掀开帘子,帘子后露出一角绣工精美的碧青色衣袍。一个披着狐毛大氅,头发银白,戴红珊瑚嵌金梅花头面,面貌雍容的老妇人顺着仆从放的梯凳,抱着戴兔毛风帽,穿兔毛绣金线鲤鱼坎肩棉袄,颈上戴檀香珠链银珐琅麒麟送子长命锁,穿兔毛虎头鞋的小婴孩下了马车。
那婴孩不是别人,正是小苏欢。
苏老太憋了好久的礼仪在此刻化作乌有,激动张开双手迎上去,“哎哟!奶奶的乖孙女儿,好久不见你了,可把奶奶想死了!”
谢老夫人和小苏欢相处惯了,本不想松手,可见到苏老太眼角泪都渗出来了,是实打实的为见到孙女儿开心,便压下心中的不愿,将小苏欢舍给她。
“奶!”
小苏欢乐呵呵的捧着苏老太贴过来的脸叫一声。
“汪儿!”
变成小白狗的苏青山也连忙从马车里跟出来,激动的对苏老太叫了声媳妇儿。
可惜,苏老太不认识变成狗狗的苏青山,只觉得这小狗儿对她极热情。
谢老夫人笑着解释道,“老安人别怕,这是我外孙女儿养的狗,起了个俗名儿叫旺财。”
苏老太恍然大悟,高兴得双颊红彤彤,对谢老夫人招呼道,“一早就知道老夫人要来和我家老五媳妇认亲,所以民妇提早几天带着家里的儿子媳妇们收拾了下院子,只是咱家寒微,住的房院肯定不能跟您的将军府比,若是有碍眼的地方,还请老夫人多多海涵。”
谢老夫人点头,目光止不住的朝屋里看去。
苏老太笑着道请,带着她进屋。
两个老成安静,穿着体面的嬷嬷搀扶着她。
四个丫鬟,两大两小跟在其后。
苏老二、苏老三迎出来,帮他们把马车牵进院儿里的马棚拴着。
至于马棚里的两头驴,则只能委屈它们暂时去猪圈里待着。
堂屋挂着“吉庆满堂”的匾额。
谢老夫人进门前,抬头打量匾额,苏老太笑着解释道,“这是咱们从原先清水村大地主云家手里买过来的宅子,这匾额据村民们说,是云家老太爷在的时候亲自提的,我觉着字好,寓意也好,就留下来了。”
说来奇怪,初见谢老夫人,她还觉得紧张,可抱回小孙女儿后,她这心态就渐渐平缓下来了。
谢老夫人闻言,转头对苏老太笑着点头,跟着苏老太进得堂屋。
苏老太抱着孙女儿陪在谢老夫人旁边,对堂屋里等候的李素梅道,“素梅,来见过谢老夫人。”
随后对谢老夫人道,“老夫人,这就是您府上那位钱嬷嬷说的,跟您家淑梅小姐长相相似的我家老五媳妇,李素梅。”
闻言,一直低垂着头坐在椅子上,穿着崭新黄琉璃色绵绸夹袄,下着荷花白褶裙,佩双鱼香囊,梳着同心髻,头戴银嵌兰花黄宝石头面,面施粉黛的李素梅,在吴春荷、张晓兰、刘莺莺的搀扶簇拥下缓缓起身,忐忑垂眸向谢老夫人福身行礼,“老夫人。”
谢老夫人克制着激动,在两个嬷嬷的搀扶下来到李素梅面前,缓缓扶起她来,细细端详向她的脸。
李素梅也缓缓抬头,和谢老夫人对视刹那,目光逐渐从呆愣,变得惊愕,最后惊喜的唤道,“母亲?!”
刹那间,泪,断线似的从谢老夫人眼中滑落,她紧紧看着面前的人不住点头,好半晌才找回声音,欣慰的对李素梅哽咽道,“梅儿,是母亲,是母亲!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做梦,不是做梦!”
李素梅也哽咽着道,忍不住扑进谢老夫人怀里,诉说这些年来对她,对家人的思念,还有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和她重逢的惊喜。
谢老夫人慈爱的搂着她,安抚的拍着她,一边给她擦泪的同时,不忘给自己擦泪,不管女儿说什么,她都句句有回应,恨不得能把这些年母女俩分离的时间全补回来。
见状,旁边两个嬷嬷,四个丫鬟也都低垂着头跟着谢老夫人抹泪。吴春荷、张晓兰、刘莺莺也为五弟妹能和家人重逢感到高兴,可转头一想,他们的家人早就在逃荒路中失散,此生能否重逢都还未知,一时忍不住自苦,跟着伤心落泪。
李素梅眉眼就长得像谢老夫人,苏老太见到她的第一眼,就隐隐确定今天这亲是认不出错的。
眼下一看果然如此,苏老太抱着小孙女儿走过去,给老二、老三、老四媳妇都擦了把泪,安慰几句,叫她们去倒茶。随后来到谢老夫人、李素梅面前,笑着安慰道,“老夫人和亲闺女久别重逢,定然有很多话想说,还请进里间来吧。里间也更暖和些,也不知老夫人一大早来,用过饭没有?素梅不知道来的人到底是不是她母亲,但还是天没亮就起来熬了粥,说是她母亲从前最爱喝的糜子粥,老夫人可要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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