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汉见多识广,又惯爱用他那套思维去揣测人心,尤其是这种特殊情况,他很难不多想。
面对猛汉如鹰隼般的眼神,叫花子用他那张沾满泪珠的脸庞看着猛汉,不住地表示老母亲重病缠身,时日无多,他已无路可走,方才一时糊涂,偷了猛汉的荷包,在此赔个不是,就盼着猛汉莫要迁怒他的老母亲。
一番情真意切的言论,令在场所有人动容,包括猛汉。
猛汉对此说道,“既然你母亲卧病在床,我刀疤李就不为难你了,好歹你也算是个孝子,今天的事情我不和你计较了。”
“谢谢这位贵人!”叫花子不断地磕头。
“不过你得帮我把身后的这批货扛到城郊,那儿是我的家。你偷东西可不是好习惯,堂堂男子汉就得用双手双脚去干活,我刀疤李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理。”
刀疤李名声不是很好听,但他也是街坊四邻里有口皆碑仗义疏财的好男儿。
叫花子一听,又道,“感谢贵人不计前嫌,愿意收留我一场,我在此谢过贵人。”
“你叫什么名字?”
刀疤李追问。
“我姓梁,叫梁三。”
叫花子梁三有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这个名字实在不好听。
“梁三是吧?你现在就来帮我运货吧。”刀疤李随意地指了指他身后的板车,那一袋一袋的看着就沉,梁三一个瘦高个, 又很小 ,确定能扛货?
在场一个好心人善意提醒刀疤李,“这个孩子还小,你让他帮忙运货,那不是让这孩子为难吗?依我看, 还不如给这孩子欠卖身契,让他当小厮也很好。”
“那怎么行?”刀疤李不以为然,“我家就欠个干苦力活的,他刚刚偷我钱 我没有把他送去见官,那已经很大方了,还要我给他签卖身契,休想!”
刀疤李名声不好就在于他脾气暴躁,又很吝啬,对手下人都很严苛 。敢去刀疤李手底下干活的,普遍得有超强的身体素质才能承受得住刀疤李的奴役。
刀疤李的话非常符合他的做派,以至于有人往梁三投去同情的目光。
梁三不以为意,他二话不说,手脚麻利地跟着刀疤李,准备把这一板车的货物运到城郊。
当事人都不介意,其他人更别说了,自然作鸟兽散。
而刚刚的这出闹剧,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连水花都没有溅起。
……
周佑宸伸了伸懒腰,她昨晚教周昀认字念诗,并且和她聊了童话故事,小孩子听得入神,不想回临风院了,索性母女俩同榻而眠,度过了比较平静温馨的一晚。
周昀睡得正香,周佑宸不想打扰她的清梦,便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细心地穿戴好衣服,预备起床洗漱。
先去偏房洗漱,春燕夏雪端来清水, 琦华丽华将衣裳首饰准备好,是一天清晨美好的开始。
小厨房的膳食正热着,卢管家孔管事热情洋溢地招呼奴仆端着碗箸到正厅,今日周佑宸不去前厅用膳了。
“少主。”
周佑宸擦了擦手,正欲洗脸时,只见徐环一脸为难地出现在周佑宸跟前,欲言又止,状似有难言之隐。
周佑宸见状,点头示意徐环坐下,等她洗漱完再谈正事。
吐出清水后 ,周佑宸呼出一口气,等春燕夏雪端着盆走出正厅时,徐环立马报告了一件事,“少主,昨晚一个乞儿打扮的小孩子跑来我们的回风楼,口口声声说城郊有大事发生。”
“一个乞儿?”
这句话引起了周佑宸的兴趣,“他是什么人?长什么样?”
“脸脏兮兮的,看不太清,不过这小孩子口齿伶俐,感觉不像是在撒谎。”
因徐环负责宫中情报,原先这种城外情报不归她管,但曼丹生病,暂时做不得手头的活计,于是被徐环接过手了。
今早上回风楼的老板冷雅急匆匆地给徐环通了消息,务必要赶紧通知周佑宸。
徐环如实做了,就是半信半疑,对那个乞儿心里不是很信他的话。
“他为什么不去官府?”
周佑宸最疑惑的也是这一点,回风楼就是做生意的,还是首饰店,一般人遇见困难,正常思路都是去京兆府求助告状,偏偏乞儿选择了去回风楼通知消息,事出反常必有妖。
徐环摇头,“他不肯说,应该是担心步大人会包庇,或者做不了主。”
“他说的大事是什么?”周佑宸总该弄明白具体状况再做出判断。
“听他的口气,说是城郊有一笔大买卖,要我们去阻拦。”徐环眉头紧锁,用一副怀疑的语气继而又道,“关键是他不肯直言说明白,我看就是哗众取宠吧。”
徐环在宫内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人心隔肚皮,以至于对乞儿这样底层摸爬滚打又油嘴滑舌的群体天然缺乏好感。
越听越糊涂了, 周佑宸一时无话。
窗外的阳光半透而入,照得周佑宸身上暖洋洋的, 又被笼罩上一层光影,如梦似幻。
周佑宸和徐环谁也不主动开口,时间就在两人的沉默中缓缓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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