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允不甚在意道:“具体金额在九千多贯吧,出来之前,我拿了五千贯买了五百亩地捐给了族里的族学,作为学田。
我曾听说范文正公给了范氏家族准备了学田,以后范氏家族将人才辈出矣,我苏允虽然不才,但也希望眉山苏氏能够人才辈出。
其余的我兑换了两千贯成为黄金以及白银,在路上容易携带一些,其余的尽皆作为遣散费用给了之前一起干活的伙计了。
这一路上花销下来,也没有剩多少了,除了大兄你手上的二十两金子,我这里还有二十两。”
听得苏允娓娓道来,苏轼苏迈二人不由得动容。
一是因为苏允竟然挣到了一万贯的巨额财富,腰缠万贯,那是真正的富有啊。
然而这还不是苏轼父子动容的缘故,让他们动容的是,苏允穷困那么多年,竟然在富贵之后,毫不犹豫便给族里捐了一半的资产作为学田。
又把大部分的钱作为合作伙伴的遣散费用,而自己仅仅留下两千贯,而这两千贯,都是为了向苏家报恩而留!
苏轼心中的震动是很难形容的,说一句实在话,他这辈子见识过很多的人,有些人还特别的豪迈有趣,但无论是谁,在钱财上总没有苏允这般洒脱。
他在苏允身上看到了很多的优点,但最大的优点是他极懂得感恩。
当年母亲帮助过他们家,苏允便千里报恩;
家族给他提供了庇护,族学容纳他上学,他稍微挣了钱,就把一半的钱都卖了学田捐给族学,至于族里有克扣他租田收入的事情,他却是浑不在意一般。
而那些跟随他一起做生意的伙计什么的,他也没有忘记他们,在不干的时候,直接将剩下的一多半都作为遣散费,感谢这些人帮他做起来生意。
有些事情听起来很简单,但做起来是很难的,善财尤其难舍,白白将钱送给别人,这个事情本身太难了。
苏轼不知道苏允在送出去的时候会不会犹豫,在前一天晚上会不会失眠,但他终究是做到了。
苏轼沉默了许久,道:“允儿,你做得很好。”
苏允听到苏轼的夸赞,只是笑了笑,道:“侄儿先严先慈教诲侄儿的道理不多,但知恩图报这一句,大约是最为重要的一句,侄儿不敢忘尔。”
苏轼感慨道:“林堂兄教育出来一个好孩子啊。”
苏允对苏轼的夸赞并不太当一回事,别人善财难舍,于他来说,钱是最不值得珍惜的东西。
他打定主意离开眉山,那么多的钱,他也带不走,干脆捐了分了,换一个好名声,反而是利益化最大化了。
现在看到苏轼父子的表现,他的钱花得不冤。
转眼间,驴车已经到了客栈,苏允一马当先去将客房入住给办理了,然后借口说要出去逛逛,回来的时候带回来许多新鲜的酒食,是从一个酒楼里定的鸡鸭鹅鱼等现做的酒菜。
苏轼有些心疼道:“现在银钱不多了,却是需要节俭些。”
苏允笑道:“叔父刚从御史台出来,这些时间就顾着赶路了,好不容易可以稍微歇歇,正好算是接风洗尘了。”
苏轼又是唏嘘感慨,祝阿大田阿三却是欢呼雀跃,这一路上他们跟着吃肉脯喝好酒,除了赶路比较辛苦,其余时间都觉得特别快活,觉得是美差。
哦,被苏允打的那几拳,也是比较痛苦的,但痛苦转瞬即过,美食美酒却是值得回味的。
五人在客栈里吃肉喝酒,外面爆竹声响辞旧岁,倒是让苏轼父子暂时摆脱了对前程的担忧,几人言笑晏晏,极为融洽。
接下来两日苏允都抢着安排吃食,虽然不如第一顿那么丰盛,但每一顿都不寒碜,终归是有肉有菜有酒,苏轼一边担忧钱财,但另一边吃得亦是痛快。
到了初二,苏轼启程去文家,文同去年年初在陈州病逝,一大家子现在都滞留在陈州,原本一家人居住在官寓中,但为了给新知州腾出房子,搬到了一处民居中暂住。
苏轼登门拜访,文家一大家子尽皆出来迎接。
苏轼见到文同的妻子李氏比之苍老了许多,不由得悲从中来,既痛惜好友文同的逝世,又惭愧好友去世,一大家子滞留陈州,自己却半点忙也帮不上。
李氏见到苏轼却是十分感激,连连感谢苏轼,令得苏轼都有些惭愧莫名。
“嫂子,您别说了,文兄遭遇不幸,我现在却是半点忙也帮不上你们,我实在是愧疚莫名了,您再这么说,我可就无地自容了。”
苏轼又是惭愧又是悲伤道。
李氏抓着苏轼的手感慨道:“我那老伴有叔父这样的表兄弟,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一辈子修来的福气。
叔父都落到如此境地了,还在这么为他着想,三十晚上便送来一车的年货,还给了我家四十两的金子作为扶柩花销,谁若敢说叔父您没有照顾文家,老妇定要当面啐他!”
苏轼啊了一声,随即看向身后的苏允,苏允笑着与他点点头。
苏轼却是又惭愧又是欣慰,惭愧的是自己这些年的人情世故是半点都没有怎么学到,欣慰的是苏允这个孩子,怎么就长了这么个七巧玲珑心呢?
苏迈听着李氏的话,哪里还不明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