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眸中带着几丝怜悯和厌恶。
“可别在我的门前整这一出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马芬芳怎么你家了似的呢!你家请我帮你驱邪,去之前说得好好的,家仙上身以后,不能冲撞仙人。
结果呢?若不是我割了块自己的肉给家仙,现在连我都要遭殃!”
神婆说着便挽起袖子,只见她左胳膊上赫然包着纱布,纱布上还沾着红色的鲜血。
我磕头磕得更用力了,眼前一阵阵的模糊:“求您,求求您!”
她看着我,脸上的横肉抖了抖了,冷言冷语说道:“你找我也没用!现在可不只是家仙盯上了你,还有……”
说到这里,她一下子合上了嘴巴,好似割了舌的鹦鹉,锯了嘴的葫芦。
好似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令她极为忌惮。
我的鼻涕流进嘴里,鲜血流进眼里,痒痒的、咸咸的,我却没有时间擦。
我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就像抱住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神婆嫌弃的将我推开,突然眼珠一转,指向远处:“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吧,山坳里住着一位瞎子半仙,据说有些能耐。
你若能请他出山,还有活的希望。”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下子明白了。
她说的是跟怪老头差不多同时到村子里的一个瞎子。
怪老头是瘸子,他是瞎子,他们前后脚到村子里时,也引起了村里人的讨论。
如果说怪老头是疯狂且怪异,那么瞎子就是沉默和阴森。
瞎子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疤痕,纵横交错,一双眼睛白花花的,瞳孔不时抽动。
他总会在入夜时分,拄着拐,打着手电筒,在村子里绕圈儿。
一圈又一圈。
不多不少,刚好十八圈。
十八,可真不是个好数字。
我有些怕他,倒不是因为这些,而是我总觉得他白花花的眼睛上下打量我。
他的瞳孔隐藏在白膜之下,心思藏在疤痕之中,他对我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疤痕似乎都活了过来,丑陋可怖。
我之前一直在努力避开他。
就如同我没能避开怪老头一般,现在,我也避不开他了。
我飞速的向山坳的方向跑去。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
缠在我身上的鬼怪活跃起来,一下一下的撞击我的后背。
“砰砰砰”,只有我能看见的黑雾将我包裹,我一时不察,摔倒在地上。
我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一瘸一拐的向前方跑去。
这一刻,我又瘸又瞎。
我找到瞎子的时候,他刚好走完十八圈。
我跪在地上,求他救救我全家。
他沉默的站在原地,一双白花花的眼睛左右转着,轮廓被黑夜模糊。
“带我去你家。”
他肯救我!
我激动地连声道谢,将他带入了我的家中。
母亲已经昏厥过去,父亲坐在地上抱着她,腿伤更严重了。
瞎子将我关在门外,说要和父亲单独谈谈。
我凑近了房门,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破旧的木门漱漱向下掉着木屑,木头特有的湿意敲打着我的耳廓,里面安静极了,好似没有人一样。
我家老旧破败的房屋,平时连踮起脚尖走路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怎么这会儿隔音变得这么好?
我悄悄将木门打开一道缝隙,向里看去,却正对上一只白花花的眼睛!
这眼睛好似被包上了一层薄膜,瞳孔直勾勾的、阴沉沉的,如同弥漫着雾气的深夜,令人心生恐惧。
我吓得退了几步,双腿发软,不敢再看。
瞎子拉开门,声音低沉而愉悦:“这个你拿着,洗澡也不许摘下来。”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翠绿色的珠子递到我的手上。
我接过珠子,带在脖子上,瞬间觉得后背一轻。
我飞速的跑到井边,向里面看去。
井水中倒映出一个瘦小的男孩儿,面色阴沉,灰头土脸,额头上沾着杂草和鲜血。
是我的影子!
只有我的影子!
那些乱七八糟、诡异离奇的东西真的不见了!
母亲从屋子里跑出来,一把将我搂入怀中,哭着喊着,问我有没有事,说都是她的错。
我倒在母亲温暖的怀里,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瞎子低沉的声音传来:“既然无事,那我就先走了……”
我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身体转好,邪祟尽除的喜悦让我昏了头,只顾着感谢他。
父母的表情却有些奇怪,看向瞎子的时候,说不清是感谢更多还是怨恨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