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未曾有动作的步文山在这一刻终于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关邵勇的身边,好不容易才将关邵勇举刀的手摁了下去,同时还说道:
“这么多年你在右骑军,我都把你当成可以培养的将才。
军中五位偏将,你排名第一,几乎所有军务都会让你学习管理。
可你现在告诉我,你姓宇文。”
“那一日我喊你们饮酒,在最后时刻,我多么多么希望你跟我们一起醉倒。
但是你没有,你把你的手伸向了桌上的那封军报。
从那一刻开始,我们就不再是军中同袍,而是生死仇敌。
你身上,背着我凉军一万将士的鲜血!”
步文山的眼眸中杀意涌动,手底下的人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他这个主帅得多么痛心?
关键是此人还是军中最勇猛、最悍不畏死的战将,是他最信任的一批人。
宇文甫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微微低了下头:
“很感谢步帅这些年的教导,但我姓宇文,父母兄弟皆在陇西,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
十五岁离家为谍,孤身一人远赴他乡,双亲再也没有见过面。
褚玉成三人皆陷入了沉默,或许他也只是个可怜人罢了。
宇文甫挺了挺胸口:
“既然话都说开了,临死前在下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褚都护,就当让我死个明白吧~”
宇文甫一脸坦然,既然暴露了,那自己就绝无可能活着离开凉军的大营。
并且他也没有什么拔刀反抗,挟持个人质逃走的想法。
光是步文山他都打不过,更别提帐外还守着无数甲士。
“问吧。”
褚玉成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有心情与令甫多聊一会儿。
宇文甫开口道:
“大凉龙骑、虎豹骑、左骑军三支主力沿京陇道增援南充城,这个消息是假的?”
“是真的。”
褚玉成看了一眼墙上的地图:
“此时此刻,双方应该开战了吧,还是在老地方。
天门谷~”
宇文甫目光一暗,既然褚玉成都这么说了,那遭遇伏击的肯定不是凉军,而是陇军那十万主力。
略有些不甘心的他接着问道:
“那右骑军与步卒联手偷袭陇军大营的消息也是假的?
你们的真正意图是泉南关?”
“是。”
褚玉成淡淡的应了一声:
“你传递的情报会让陇军往大营集结兵力,估摸着现在的陇军大营内外有数不清的伏兵吧?
还有那京畿道四城,也是陇军防守的重点。
此刻的泉南关,只怕驻军不会太多。”
“唉~”
宇文甫长叹一声:
“褚都护部署周全、神机妙算、一环扣一环,在下佩服啊。”
这么多年他一直待在凉军之中,自然知道褚玉成的可怕。
明明自己这个内奸已经暴露了,褚玉成却不拆穿自己,还借自己的手送出了假情报。
这份耐心和智慧,令甫打心底佩服。
若是有的选,他真的不想站在褚玉成、站在凉军的对立面。
没等褚玉成开口,宇文甫的目光也看向了地图:
“这一次,几十万大军云集,终将决定江北战场的走向啊。
可惜,我看不到最终的结局了。”
“褚都护,步将军,关将军,说一句心里话。
我其实真的希望一辈子都藏身于凉军之中,无人联系我,做好一个军人该做的事。
上马征战,下马治军。
但家族之命,不得不从。
抱歉~”
关邵勇咬着牙道:
“一万兄弟的命,就换来一句抱歉吗!”
宇文甫默默的解开了腰间凉刀,双手捧着刀,喃喃道:
“别的我也给不了什么,就用我这条命,祭奠天门谷将士的亡灵吧!
只求一死!”
褚玉成看着他,平静的说道:
“天狼军在天门谷损失惨重,这次我问过史将军,要不要把你交给天狼军处置。
史将军说再也不想看见你,因为你愧对史老将军的教诲。”
“史老将军吗~”
宇文甫目光怅然:
“多年前史老将军的教诲,我至今铭记于心。”
宇文甫曾经驻守天狼关,彼时还没有幽州天狼军。
但史天恭老将军也在天狼关领兵,当初他很看好宇文甫这个年轻人,甚至有心将其调入天狼军。
也就是说史宏的爷爷对令甫还有知遇之恩。
“亏你还记得史老将军啊~”
褚玉成面无表情的看向宇文甫:
“自裁吧,给你留个全尸。”
“谢褚都护。”
宇文甫双膝一弯,面北而跪,缓缓抽出北凉刀,泛着寒光的北凉刀让宇文甫目光凄惨。
这么多年,北凉刀跟着他南征北战,镇守边关,平草原,定辽东,战功赫赫。
没想到今天自己会死在北凉刀下。
一次次策马扬鞭、一次次马踏草原。
可惜啊,这种日子再也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