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荒漠,放眼望去全都是黄沙碎石,偶尔才能见到几颗干枯的树干灌木,几乎毫无绿色生机。
炙热的骄阳在头顶上暴晒,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燥热的气息。
三三两两的燕军士卒正瘫坐在地休息,一个个无精打采,口干舌燥。
此地距离戎阴山大概有两百多里的路程,从战场上溃退下来的燕军不敢休息,连夜奔逃,好不容易才甩开了凉军的追击。
这地方虽然荒芜,但总算是不用担心凉军什么时候会冷不丁的杀出来了。
粗略一算这片营地约莫有一两万士卒,这些曾经以悍勇名闻草原的精锐将士们现在都目光呆滞、毫无斗志。
各种各样的兵器散落一地,就连军旗都破破烂烂,战马也少得可怜,这样的军容放在以前是完全难以想象的。
因为戎阴山的这一场惨败让所有燕军都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们真的不是凉军的对手。
这些来自各个部落的青壮士卒彻底没有了征战的念头,只想着早点回到草原,回到自己的家乡。
营地中央位置搭起了一顶间隙的帐篷,四周都是神鹰军卒在牢牢的护卫着。
即使是大军惨败,这些个陛下亲卫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只不过这些神鹰军的悍卒们早就没有了之前的精气神,大多脸色憔悴,神态萎靡。
简陋的营房中夹着一张板床,
大燕丞相,荀空子。
病床一旁有不少拆开来换洗的纱布,猩红耀眼,淡淡的血腥味在军帐中弥漫着。
奔雷骑突袭锡林郭勒平原,一举捣毁了燕军的辎重营,荀空子在神鹰军的护卫下才勉强逃离战场。
可不幸的是在奔雷骑追击的过程中荀空子不慎坠马,摔成了重伤,老人的两条腿已经彻底废了。
荀空子本就年事已高、垂垂老矣,这一摔摔掉了他的大半条命,让这位丞相走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
随后在逃亡的路上他们撞见了慕云苍澜一行人,两支残军合兵一处,人数过万,看起来总算有了点自保之力。
现在由申屠辰风和神鹰军共同负责驻地的防卫,日常事务则由纳兰亭烨掌管,老一辈人死的干干净净,年轻人得挑起大梁了。
“老师,听得见吗?”
大腿上缠绕着纱布的慕云苍澜蹲在病床边,轻轻的呼唤着自己的老师。
老人眼眸微闭,脑袋昏昏沉沉,艰难的说道:
“陛下,老臣,老臣就不能起身,起身行礼了。”
“老师,您别动。”慕云苍澜的嗓音都在颤抖:
“别动了。
等回了草原,朕会请最好的医官给老师治伤,您老再坚持几天。
再坚持几天。”
一场大战下来,随军的文官、医官死伤殆尽,现在全军上下找不到一个能帮荀空子治伤的医者,就算有医者,这鸟不拉屎的荒漠中也没有药草啊!
荀空子的伤势迟迟得不到医治,天气炎热导致伤口处已经开始腐烂,明眼人都知道,老丞相怕是救不活了。
“不,不必了。”
荀空子艰难的摇了摇头,用苍老的嗓音说道:
“老臣,老臣的身子骨怎么样,我自己知道,命不久矣。
怕是,怕是不能随陛下回草原了。以后,以后的路,得陛下自己走了。”
荀空子的嗓音中带着无尽的不甘与哀伤。
“不,不会的老师,您一定要撑住!
一定!”
眼眶泛红的慕云苍澜死死抓住了老人那双干枯、满是皱纹的手掌。
慕云苍澜是一国之主没错,但从他懂事起,荀空子就在一步步指引他人生的方向。
从年纪轻轻的小伙到名震草原的黄金可汗,荀空子在里面所起的作用无人能及。
在慕云苍澜的眼中,老人不仅是自己的丞相、老师,更像是父亲一般的存在。
而恰恰好,荀空子一生未娶妻,对慕云苍澜幼年的疼爱完全就像是对自己的儿子。
所以在慕云苍澜的心中,荀空子的地位远高于任何人,哪怕是那两位亲兄弟都比之不上。
老人的眼眸怔怔的看向军帐顶端,一字一句的说道:
“陛,陛下,此一败,我大燕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无力在南下中原。
回,回到草原之后,陛下应该一面休养生息,迅速恢复五族人口;另,另一面安抚,安抚各部族首领,防止草原内部生乱。
不管是五族还是皇庭,都还留了一小部分精锐在族中,这,这一部分兵马,要集结起来,随时,随时应付各族的叛乱。
这些个部落首领,见我,见我大燕示弱,只怕不会安安分分的再听从陛下的诏命。
等数年之后,国力恢复,凉军与陇军大战之际,我燕军才能有所作为。
……”
荀空子不停的说着接下来的种种安排,就像是在交代后事,语气越发的虚弱。
而慕云苍澜只是死死的咬紧嘴唇,不停的点头。
其实他心中很清楚,整座草原很快就会乱成一锅粥。关在锡林郭勒平原的那么些部落首领死的死、逃得逃,燕军大败的消息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