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也没什么,错也是陈二郎的错,半年后又给柳娘子定下了城南白氏布坊的白三郎,眼看着好事将近,白三郎游船落水竟给淹死了!”
“这下柳大娘子的名声可就坏了,偏有人家还不信邪,这不,年头又定下一家好儿郎,腊月里下定,将将过了正月那人就吃醉酒被自个儿吐出来的秽物噎死了!”
“柳大娘子自此成了克夫的命,再无媒人敢登门,偏她爹也糊涂,不知维护闺女也罢,竟还当着自家伙计的面当众给柳大娘子难堪,柳大娘子咽不下委屈直接跳了汴河。”
“才将二月,河里还有冰碴子没开化呢!我那日正巧去鹿家包子铺,看得真真的!人捞上来脸都冻紫了,说是一直昏死到今日都没醒,这招魂已是有半个月了也没见好。”
“我看呐,这柳大娘子分明是死了心,哪是丢了魂啊、、、、、”
店家一再地叹,赵世谨也跟着唏嘘不已,唯独赵承砚垂了垂眼睫。
他小时候刚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还盼着下辈子托生到寻常人家,便是日子过得清贫,也不至爹不疼娘不爱的。
然看柳大娘子这般,便也晓得不论天家还是寻常百姓家,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左右东西也买完了,赵承砚不欲多留,看了眼天色,恐再过一个多时辰夜市就该开始了,到时候只怕更难走。
他正欲寻了团儿叫着赵世谨回府,谁道一扭头,三只猫儿竟只剩下店家的那只。
不论是团儿还是浮霞都不见了!
“团儿!团儿!”
赵承砚焦急地唤了几声,在几排架子中搜寻着团娘子的身影,他从未这样失态过,赵世谨被他的声音惊得一耸,这才反应过来在跟前儿打闹的两小只都不见了。
他也忙跟着叫浮霞的名字,店家吓得不轻,跟前的两位小郎君年纪不大,出手却极阔绰,看打扮气度更是不俗,必是高门衙内。
原以为多同人聊个几句,熟络了能常来,谁道闲话两句竟叫两位的狸奴丢了,这可得罪大发了!
三人店前店后找了一通,始终不见那两小只的身影,还是雪姑急急叫着,引着三人去了侧门,门口正有一滩水渍,两串的小猫爪子印往东北边去了。
赵承砚立刻叫来卯儿,让他带着人挨家挨户的问问。
两小只是结伴走的,团娘子脖子上带着掐金丝的珍珠串,浮霞品相不俗,一看就不是寻常流浪街头的猫,谁若见了想来能有些印象。
赵承砚也顾不得回家了,从店家那借来笔墨纸砚,这就写了小榜。
“保康门赵府与新兴侯府走失狸奴各一只,赵府狸奴身色白,头耳着玳瑁纹,小名团儿。新兴侯府狸奴金被盖银床的狮猫,名唤浮霞,皆两三月大小,寻者必谢之。”
赵承砚一口气写了十余张,叫店家张贴各处。
店家哪有不应的,忙到街上喊了几个闲汉干活。
人都爱凑热闹,一看有新张贴的小榜,识字的立刻高声念了出来,一听是保康门赵府和新兴侯府丢了狸奴,人群立刻沸腾起来。
新兴侯府自不必多说,这保康门赵府的名声比前者还高。
谁人不知保康门赵府住的那位是名满汴京的赵大官人赵承砚,且不说文采音律冠绝汴京,他的善举就几天几夜说不完。
便是不冲着赵大官人,冲着银子也很难叫人不动心。
街上的百姓们也顾不得同商贩讨价还价了,忙去寻了两只狸奴。
才将将过去一个时辰,赵承砚府邸门前便排了数十人长的队伍,个个怀里抱着猫,等着赵大官人看去,亦或是提供了什么线索,领几个子儿的赏钱。
可赵家叔侄二人连同府上的小奴一道甄别,天黑了也没得心头宝的影子,只零星几个人说是见过那两只猫儿结伴走街串巷,然到了高头街就没有人再瞧见了。
夜间搜寻更难,赵承砚就是再心急也只得叫卯儿收回人手,明一早再好好寻寻,好在眼下已然是四月,夜里不算太冷,团儿兴许不会受冻。
可外头的更夫才敲着梆子喊了亥时,外头刮了一阵疾风,紧接着就下了碎雨,赵承砚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是彻底睡不着了。
“团娘子!柳姐姐!你快醒醒啊,你究竟要在这儿等到什么时候?”
浮霞用尖锐的奶牙轻轻咬着柳云清的后颈和手臂,细密的雨滴很快将他们俩身上薄薄的绒毛打湿,浮霞冻得有些瑟缩,可更多的是害怕。
自从外头收惊的那一行人过去后,柳姐姐就变得不对劲儿了。
先是一声招呼不打就跟着人走了,到了柳家后,又蹲在人家房梁子上好些时辰,叫也不理一动不动,像是丢了魂一样。
原是怕柳姐姐走丢他才跟来的,现在是想回也回不去了,他不认得回去的路。
浮霞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只得和柳姐姐挤挤挨挨蹲在一起,如此还稍暖和些。
也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打更人披着蓑衣进了柳家所在的桂花巷子,才听得是子时,浮霞忽然发觉挨着他的柳云清动了。
她飞快从屋顶跳下墙头,一道白光似的蹿入西厢房的窗子里,浮霞吓了一跳,也不敢出声怕惊醒了这户人家,只得紧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