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死,没死,阿嫂还活着。”兰溪云缓缓地松开自己不知何时抓紧衣襟的手,一滴泪珠就这么无意间落了下来,散落成无数水影。
丧失亲人的痛,他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的无力,就像无止休的海浪,吞噬沉降的只剩那最后一点余温的落日,归于望不见边的黑夜。
兰溪云的双手轻轻抚摸上脸颊,一片水泽,他终于坚持不住,放声痛哭了出来,即使他知道这样子没有任何作用,但他就是忍不住。
泪,从不是懦弱的代名词,只是情到深处,无可比拟而已。
“兰溪云,我在这里,在你身边。”兰溪云抬起头朝云逸尘望去,但却看见云逸尘摇了摇头,不是他,那是谁。
他刚欲回首,顾晚舟将他整个人环抱起来,“我在,我永远在,我不会留你一个人了。”
兰溪云的瞳孔骤然放大,顾晚舟身上散发着栀子花的清香,舒缓了眼前人的情绪。
他不知道顾晚舟是如何赶来的,他只知道他能依靠这个人,能依靠一辈子,他一头埋进顾晚舟的脖颈,声音中颤着哭腔:“师……尊。”
顾晚舟朝云逸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云逸尘先行离开,兰溪云他自己来照顾,云逸尘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悄摸着下了楼。
顾晚舟的情绪也被牵动了,兰溪云是太子,是后天圣体,是修法天才,但鲜少有人记得,他只是一位年仅十九岁的少年。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你阿嫂还活着,令人高兴不是吗?”顾晚舟轻拍兰溪云的后背,他怜惜的注视着无助的兰溪云,那时候,他又在哪里呢?
他只能放任怀中那人哭着,他做不了什么,默默的陪着他的这位小徒弟,已经尽他所能了,至少这次,他在兰溪云身边。
城楼下是兰溪云的故乡,是他未来将守护的江山,人群依旧喧闹,灯火万家,笙箫齐鸣。
皇,从来不是他想做的,但他若是要护住天下百姓,护住万里河山,这是他不得不做的,那谁又能去护着他呢?
顾晚舟一把背起在怀中睡去的兰溪云,他扭头看着兰溪云被泪浸染后如水朦胧的眸子,摇了摇头:“这才是一个小孩该有的样子,溪云,我带你回家,这江山不要便不要了,我只要你安好。”
顾晚舟就这么背着兰溪云在十里街上一步一步的走着,南风拂阴云,无力盈满袖。十里长安花,佳人卿遍观。
“回来了?”沈时绥靠在客栈门口,牌匾被月光洒下的莹光照的发亮,那是镀过金的牌匾——年流,两个大字似乎格外的应景。
“嗯,我回来了。”顾晚舟差点重心不稳在门口摔倒,他下意识护住兰溪云,还好沈时绥一扶才让顾晚舟稳住了身形。
“师兄,我很少看你做出这样的事了,你还没恢复完全。”沈时绥瞟睨了一眼顾晚舟背上的兰溪云,“云逸尘本来在那里的,你没必要过去。”
顾晚舟一醒来便急匆匆地冲向城楼,没有人能拦得住他,也没有人知道他这一路上在想些什么,他只笑笑:“我不想再错过一次。”
沈时绥叹了口气:“回屋,我做了补气汤。”
“小师弟这是在关心我吗?”顾晚舟有些惊讶,沈时绥居然主动关心他了,他不是在做梦吧。
沈时绥转身上楼没有回复顾晚舟:“趁热。”
“好嘞。”顾晚舟雀跃的应答,他瞄到一旁在门口张望的云逸尘,“小云,这次谢谢你了。”
云逸尘躬身作揖:“举手之劳而已,溪云他没事吧?”
“无妨,他只是睡着了。”顾晚舟有些好奇云逸尘是怎么做到这么面面俱到的,这不是一个少年该有的心思缜密,但他知道现在还没有到恰当的时机能询问,“你在等谁?”
“华年和一弦,他们应该要回来了。”云逸尘又朝门外探了两次头,“我就说嘛,顾长老,失陪了。”
“好,去吧。”顾晚舟背着兰溪云上了楼梯,他朝房间内的沈时绥心灵传声,“师弟,你这次,运气不错啊。”
“嗯,我也觉得。”沈时绥的瞳仁墨色沉沉,云逸尘的笑颜浮现在脑海之中,不知觉间他的脸上竟也带上了柔情似水。
“云兄,来吃东西啊。”江华年手上正拿着一只烤鸡翅,身后的江一弦提着各种各样的食物,“我们买了好多呢。”
“一弦,我来帮你拿吧。”云逸尘夺过江一弦手中沉甸甸还冒着热气的路边摊小吃,“华年,你看看你没心没肺的。”
“才不是呢,我哥哥他自己要拿过去的。”江华年被宠的有恃无恐,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先进年流客栈,有急事要谈。”云逸尘二话不说,扭头便进了客栈,江华年和江一弦也拎得清轻重,明白肯定是急事,跟上了云逸尘的步伐。
等到两人进入房间后,云逸尘郑重其事的关上木门:“师尊,可以设个什么隔音的屏障吗?我要同步一些消息。”
“依你。”沈时绥抬手一挥,将木珠子往房门上一抛,“断音,绝。”
“多谢师尊。”云逸尘朝沈时绥鞠了一躬,来到床边,小心翼翼的拉开床帘,床上躺着的正是受了重伤的上官星晓。
“上官公子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