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妃和阿箬挨的这顿罚又简单又粗暴,容音瞥一眼天色:“六个时辰也实在有些久了,你看,这天儿要下雷雨了,阿箬是个姑娘家,淋六个时辰的雨,说不定要伤了身子,实在是过了头。明朗,你去传话,让阿箬罚跪螽斯门,改为去宝华殿跪经为玫贵人祈福。”
容音没有改变高晞月的惩罚,只让换个地方,算是又护了高晞月的面子,又没让罚跪真的变成酷刑。
明朗去后,容音轻拍高晞月的手:“她阿玛在你阿玛手下办差,听说很是得力,就算是为了你阿玛的恩德。”
高晞月撇着嘴,说:“到底是娘娘好性儿,娘娘,何必对她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这般宽容!焉知她们背地里怎么说嘴。”
“说就说吧,管得住嘴也管不住心,我只求个问心无愧。”
容音领高晞月往东明间炕上竹蕈上坐了,见高晞月还有抱怨的意思,忙转开话题:“前儿叫了大夫进宫,大夫对你的寒症怎么说?”
高晞月摸着肚子说:“开了药,只说吃吃看,希望渺茫得很。唉,臣妾这身子,怕是不能为娘娘您争气了。”
容音道:“争气倒也不看生孩子,你少让本宫为你头痛,就是争气了。”
高晞月噘嘴,然后抹了抹衣角,郑重其事道:“臣妾哪有。不过臣妾刚才有个想头,娘娘您帮臣妾参详参详可好?”
“你先说,什么事?”
“臣妾想抚养三阿哥!娘娘您想,阿箬这个样子,可知娴妃平时里如何的目中无人,必然做不好一个母亲。且三阿哥在娴妃手里,养得那般愚笨,可知娴妃根本不会养孩子。臣妾想要个孩子,自己生不了,不如就把三阿哥给了臣妾!娴妃膝下没了儿子,想来也要被削一半气焰,不能再这般飞扬跋扈了!”
容音听着这话不太对,问道:“你怎么突然起这个念头?虽然你的寒症须得慢慢调养,但是也不至于急在这一时就非得要个孩子啊?”
高晞月回道:“还不是为了我阿玛,临门一脚就进军机处了,结果皇上说什么,朝臣担心外戚当权,所以办不成。说来都怪臣妾,伴驾这些年,也没个一儿半女,才害得臣妾的阿玛也不好做人。臣妾想着,只要臣妾膝下有个孩子,这事儿一准能成。满宫里算一算,也只有三阿哥能让臣妾抱来了。玫贵人这胎若是皇子,就是贵子,只有皇后娘娘配抚养贵子,臣妾可不敢指望,臣妾呀,就只想着三阿哥笨笨的,正好呢。”
容音十分震惊,弘历也好,朝臣也好,高晞月也好,是不是都傻了?外戚?啊?乾隆朝的外戚?
她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反问高晞月:“贵妃,你不是在说笑吧?假如皇上说的都是真的,真的忌惮外戚,忌惮你阿玛治水把黄河海河治到宫里来,你不是更应该不要抱养孩子吗?你抱养三阿哥,不是更让皇上忌惮了吗?”
高晞月愣在当场,沉默许久,才放低了声音,说道:“那,那臣妾想要个孩子……岂不是一世都不能成了?”
容音道:“儿女缘分在天数,晞月,你且放宽心,好好保养自己。你阿玛能不能进军机处,和你没有关系,他效忠朝廷,为皇上勤勤恳恳办事,皇上看在眼里,该让进时,难道还能拦着?纯嫔倒是有儿子,娴妃倒是抚养三阿哥,皇上可有把她们的父亲抬进军机处?可知前朝男儿的荣华富贵,终究要靠办差去挣。抚养三阿哥的事不论你是心血来潮,还是筹谋已久,都不要再提了!”
——
高晞月回咸福宫后,病了几日方又再出来走动,后来果然也不再提想把三阿哥抢来的事儿。
高晞月这场针对阿箬的爆发,似乎很有效果。
阿箬回去大病一场,再之后,几乎就不怎么闹事,人也成熟、稳重许多。
娴妃以前未尝不曾说教阿箬,都没用。
所以人教人没效果,事教人一次就中。
宫里总算又平静了,仪贵人传出喜讯,因为有玫贵人在前面挡着,仪贵人这一胎并不起眼,也就是如常一样养着。
这样平平安安地到了年底,腊月的一天,容音正是最忙的时候,一整年的事务和明年一整年的宫份,加上年节在前,繁琐、重要、紧急的事情,将容音的时间占得满满当当。
刚结束一天的事务,莲心端来了暖胃的汤准备服侍容音进用,外面就风急火燎地来报说:“永和宫玫贵人突然早产,太医和接生姥姥都已经到了,但是太医说看着像是要难产的样子。”
容音示意莲心服侍更衣穿戴,道:“知道了,本宫这就去永和宫。皇上那里报过信儿了么?太后那边也着人知会一声。”
明朗和莲心前后忙着,明朗想抱怨两句,想到阿箬的前车之鉴,哪怕是在自己人的场合,也不敢直抒胸臆,只敢超小声说:“主子何必这么急着去,生孩子哪有那么快的。”
容音道:“正因为生产慢,才更痛,咱们才更应该多关切一些。莲心,汤拿给本宫。”
她端了汤,不必莲心仔细服侍,直接自己喝了。
难产是没定数的,有碗暖汤垫一垫也好。
“天冷,这趟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们也都穿好大毛衣服,暖婆子多带几个。都齐了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