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辛用短刀割断把黑布固定在马车上的绳索,奋力一掀。
顿时,浓重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熏的裴辛打了个踉跄,掩面皱眉,险些呕吐出来。
肉?
裴辛用短刀刺了刺车中红彤彤的肉块,不禁露出了疑问的目光。
“都掀开!”
裴辛心中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这么大块红润的肉,显然不可能是羊肉。
“喏!”
卫士听命,将黑布掀开,二十多辆车中,满满当当堆着全是肉。
而在最后几辆车上,裴辛发现了自己不想看到的一幕。
十几只牛头,整整齐齐摆在一起,牛尾巴杂七杂八堆在角落。
死不瞑目的黄牛,幽怨的目光凝视着前方,仿佛在疑惑,为什么自己辛辛苦苦耕地,却要被杀死?
“舍人,咱们还要去咸阳吗?”马福问道。
裴辛道:“去!一定要去!”
耕牛不明不白被杀,即便有了凶手,却不能没有苦主。
十几头耕牛被杀,对民心的损伤,绝不是魏王的括地志可以弥补的。
裴辛顿时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正在靠近,魏王很可能会彻底失去角逐皇位的机会。
吃牛肉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强索百姓耕牛,甚至堂而皇之在驿道飞驰,已然是目无王
法。
王子带头破坏王法,天子若是不严加惩戒,大唐还能维系的下去吗?
“马校尉,立刻把这些罪证押送入禁苑,奏报天子,吾先去咸阳,今日必归。”
“这是我的奏疏,务必奏于陛下。”
此事紧迫,裴辛来不及多语,一切想说的都写在奏疏之中。
即便知道天子要惩戒魏王,但是裴辛还是搞不清楚天子是要严加惩戒,还是小惩大诫。
毕竟魏王是天子之爱子,此事也并非外臣可以忖度。
“喏。”
农为国之本,耕牛更是农业的根本,耕牛被杀,对于农人来说,无异于天塌一样的灾祸。
而且,天明不到一个时辰,魏王府的奴仆,是怎么出现在驿道上的?
私占驿站,又是一条大罪!
驿站,隶属兵部,首先是军事机构。
驿站的长官称为驿将,驿站的成员自然就是驿卒,没有驿券而占用驿站资源,无疑是大忌,尤其是前线还在开战的时候。
这就更是一条滔天大罪。
若是因此耽搁了军令传递,至少要十几颗人头落地,方才罢休。
带着两个飞骑,裴辛马不停蹄的向着咸阳方向挺进。
马鞭不住的抽打在马臀上,冒着严寒风雪,裴辛快马疾驰,路上的商旅纷纷避
让,不敢与朝廷的使者争道。
一个时辰过后,裴辛终于抵达了咸阳。
与此同时,李世民也接到了裴辛写的奏疏与飞骑和折冲府送来的罪证与歹人。
李世民的脸黑的像涂了一层墨,王德站在李世民身旁,大气不敢出,眼睁睁瞧这李世民一口气摔了十几件物事,将桌案上所有东西都摔了个粉碎。
“民,国之基也。不知民之重,岂能君天下。”李世民幽幽说道,眼中满含失望。
身为天子之爱子,李泰做的一切,让李世民大失所望。
“身未修,家未齐,何以治国平天下!”李世民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咬牙说道。
王德听在耳中,却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听到这句话,稍有不慎就是乱葬岗上苇席包的下场。
而起居舍人则忠实的记录下一切,不管李世民说了什么,起居舍人总是无悲无喜的记录下李世民的一言一行。
“裴辛的奏疏呢,给朕拿过来!”李世民扫了一眼被自己扔到地上的奏疏,愤懑不已。
“喏。”
王德忙不迭的捡起地上的奏疏,轻轻擦拭干净,毕恭毕敬的放回书案之上,自己退回一边。
接着给躲在殿后的内侍使眼色,命内侍赶快送上新的笔墨杯盏,供陛下砸
……供陛下使用。
李世民翻开奏疏,漂亮的右军书跃然纸上。
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
正是李世民对自己亲信的培养方式,而就在天子身侧的中书舍人,更是毫无疑问的天子心腹。
看到漂亮的书法,李世民的心情稍稍平复些许。
可当他阅览内容时,刚刚舒展开的眉梢,再一次紧皱起来,牙关紧咬,怒气直直写在脸上,右手紧紧握着紫毫笔。
“咔嚓!”
落针可闻的殿内,毛笔折断的声音响起,王德眼角一抽,害怕的哆嗦了一下。
原先,李世民还仅仅愤怒自己的儿子不成器,管不好王府,导致奴仆乱为,而裴辛一封奏疏,让怒火中烧的李世民,看到此事之后隐藏的更为关键的东西。
民心向背,天下易鼎。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以史为鉴,多少前朝都是上层腐朽,以至天下民不聊生。
那岂止是十几头耕牛,那是大唐的江山社稷啊!
万里江山,崩溃只在转瞬之间。
“命裴辛为监察御史,巡察京兆不法,赐节!”
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