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约,且歇息吧,今夜便要刺杀鞠文泰。”王玄策闭上眼睛,坐在床榻上打坐,见裴行俭磨砺着箭镞,出演劝说道。
裴行俭应了一声:“嗯。”
随后依旧我行我素般磨砺箭镞,发出有规律的摩擦声,催人入眠。
许久之后,裴行俭突然开口,让打坐入定的王玄策不禁皱眉。
“大夫,鞠文泰一定会今日逃窜吗?”
王玄策点了点头:“今日不逃,鞠文泰便没有机会逃窜了!”
裴行俭不解的问:“这是为何?王师不过九千人,连城都围不住,为何鞠文泰一定会逃,若是坚守三日,王师粮草无以为继,高昌便能转危为安,为何要行此之举?”
“汝知道王师兵力不足,难以围城,鞠文泰只以为王师围三缺一,今日之血战,已让鞠文泰心惊胆战,若是再坚持几日,恐怕鞠文泰会吓死!”王玄策睁开双目,被裴行俭打搅之下, 他已经无心思打坐,干脆起身活动身子、
说起今日的攻城,裴行俭大为不解,立即问道:“兵力既然不足,为何大王要全力攻城,难道不怕在城下顿兵,葬身西域吗?”
明明官军只有九千人,粮草即将消耗殆尽,却要围攻高昌都城。
兵法言,十则围之。
高昌城中的守军也有数千人,粮草积蓄足以支撑好几个月,武备也很充足。
此时此刻围攻高昌,岂不是找死?
王玄策摇了摇头,打开窗子,让春风吹入屋中:“汝未经战阵,不懂得用兵之道,兵法是让人读的,不是让人照着用的;此战本就是死中求活……即便王师大举远征,兵临城下,没有万兵马,是攻不破高昌的!”
“此战,不在城头厮杀,而在城中你我!”王玄策抓住节杖,目光如炬。
“大王赐某节杖,乃以汉使嘉之;汉使出则诛杀逆王,拨乱反正,而今王师兵临城下,全力攻城,乃示高昌之人,王师有必克之意!堂堂正正之师在前,城中豪右便可鼓动,城可破矣!”
最为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城内攻破的,王玄策在书房里沉思了一整日,终于悟出了几分道理。
在他的认知中,今日全军全力攻城的意义并不在与能否攻下城墙,当然能够攻克城池更好,但是如果不能攻克城池,则可以让城中的豪右认识到大唐一定要攻克高昌的意志,带给他们信心!
而自己身负汉节,使命便是联络城中的豪右,串联成线,在城内拨乱方正,内外夹攻!
谁能想到,九千无援近乎
绝粮的唐军,敢于不惜一切强攻高昌呢?
险中求胜,或许只有这一种办法。
在外施加强大的压力,以势如泰山的气势强攻,将高昌内部的裂隙无限扩大,继而让高昌从内部崩解。
这场仗,不在疆场之上,而在朝堂之中!
大王之谋深矣,用兵之道,臻入化境矣!
何为庙算决胜?
此即为庙算决胜!
王玄策将宝剑拔出剑鞘,三尺青锋平放膝上,静静望着桌案上静静燃烧的烛台。
他的心静如止水,既然大王已经谋划完毕,自己只需要按图索骥即可。
“唰!”
伴随着一声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裴行俭看到眼前一道寒光闪过,带起一阵小风。
继而面前的火光分成两瓣。
烛台,被从中间一剑斩断。
高铭身着黑衣,在夜幕的掩护下,离开院落。
唐军在外攻城甚急,城中的豪右们难以安眠,即便到了二更天,依旧派遣子弟四处联络,想要刺探到可靠的消息。
城中,还有两名汉使呢!
“老师?您怎么来了?”张楚龄打开后门,惊讶的发现外面战力的矍铄老者竟然是自己的老师。
高铭闭口不语,等到进入张家府邸之后,才没头没尾的问道:“有谁?”
张楚龄当即明白
,高铭此语乃是询问自己家中有多少人。
“刘氏、孙氏、董氏各遣子弟在。”张楚龄毫无掩饰的说道,毕竟自己的老师高铭,是毋庸置疑的亲唐派,丝毫不用担心泄密。
更何况,政治是拥有立场的,亲唐的豪右有谁,只要稍稍关注时局就能知晓,对此保密毫无意义。
高昌自然没有人闲来无事统计区区一县之地的豪右究竟有几家,但是在今夜,站在同一立场的诸家,都疯狂似的派遣子弟,想要寻找那两名使者的踪迹。
有了两名使者在手,自己就是举义之士,而没有使者帮衬,城中的豪右面对如狼似虎的唐军,也不过是待宰羔羊一般。
唐军固然是王师,但是唐军屠城劫掠之事,也屡见不鲜。
君不见突厥被攻灭之后,劫掠到天子知晓,下旨惩戒主将的地步。
而在开国之战中,唐军的杀戮也不算少。
远征西域,谁敢相信唐军分毫不取?
大家都是活了半辈子的老狐狸,何必这样欺瞒自己?
只抢钱财不杀人,已经可以算是军法严明的王者之师了。
“引老夫去。”高铭说道。
张楚龄躬身应道:“喏。”
片刻之后,高铭在张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