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海潮和梁夜躲在朱槿花丛后,听李管事唱念:“小娘子心里不爽利,想拿老奴出气,就让老奴跌一跤,头顶生个恶疮,老奴没有半句话说……”
他一边念叨,一边从旁边包袱里扯出些什么,扔进火堆里。海潮明白过来,他这是在化纸钱呢!
“老奴这把老骨头,半截入土的死老魅,也没什么活头,合该早点下去伺候小娘子,老奴只怕小娘子平白害人性命,损了阴德,老奴死不足惜,可不能拖累了小娘子……”
海潮只听他弯弯绕绕的,一时间竟不明白他究竟想死还是想活。
赵管事接着说:“小娘子,常言道人死债消,恩恩怨怨的都放下吧,老奴要是死了,这四时八节的,谁来供奉祭奠你们?只要小娘子饶了老奴这回,老奴定去大觉寺给你点长明灯,日日念经求福,求佛祖保佑你们下辈子托生到好人家……”
他说两句,从包袱里抓把纸钱投进火堆里,火焰越窜越高,包袱越来越薄,眼看着只剩一层皮了。
他往脸上揩抹一把,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道:“小娘子要是实在过不去,非得找人偿命,那也别找错了人,冤有头债有主,老奴胆小怕事,但从头到尾没害过你……”
海潮听他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车轱辘话,不由泛起困来,腿也有些发麻。
“要唱到什么时候啊?”她忍不住小声嘟囔。
“快了。”梁夜低声道。
就在这时,唱念声戛然而止。李管事站起身,丛衣襟里摸出一物。
梁夜和海潮对视一眼,几乎同时站起身。
枝叶发出沙沙声,李管事停下动作,警觉地看过来:“是谁?谁在那里?”
话音未落,两人已经走出花丛。
李管事脸上闪过惊恐,佯装镇定地扯出个比苦还难看的笑容:“这大半夜的,两位仙师在园子里做什么?”
梁夜道:“贫道也想知道,三更半夜李居士偷偷祭奠何人?”
海潮的目光落在李管事手上,只见他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你手里有什么,给我们看看。”
李管事脸颊抽动了一下,连带着肥肉都抖了抖:“没……没什么……”
梁夜道:“可是你口中那位小娘子的姓名和八字?”
李管事悚然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他看看梁夜,又看看海潮,终于露出恍然之色:“好啊,你们诈我!”
说着忽然把手中之物往火堆中抛去。
然而海潮早防着他这一手,一个箭步跨过去,灵巧地一矮身,便将那物捞在手中,却是个小小的红绸布囊。
李管事不要命地扑上来,想将那布囊抢回去,海潮侧身一避,赵管事扑了个空。不等他稳住身形再次扑来,海潮轻巧地将布囊向梁夜一抛:“接住。”
话音未落,只见梁夜袍袖一掠,布囊已在他手中,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配合无间。
海潮
祭奠?”
李管事一时语塞,瞄了一眼慢慢熄灭的火堆,低声道:“小娘子自从被休弃,这里便有些糊涂……”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后来又稀里糊涂做了错事,惹恼了郎君……”
“是何错事?”梁夜问道。
“这……老奴也不知内情,只知道有一日郎君和小娘子关起门来吵了一架,然后郎君就将小娘子禁足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梁夜问。
“应是……小娘子过身前两个多月……”李管事用衣袖揩着额上的汗。
梁夜看了他一眼:“苏娘子是怎么死的?”
“是……是病故……”
“什么病?”
“天行,小娘子是害天行病(1)死的。”
“死时还在禁足中?”梁夜问。
李管事犹豫着,似乎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半晌才心虚地说了声“是”。
“苏娘子病中可曾得到医治?”
李管事吞吞吐吐:“小娘子性子倔,人又糊涂了,郎君要她服软,就晾着她,等到察觉病重时,已经来不及了……”
“到底犯了什么大错,要禁足两个月?”海潮道。
李管事支吾半天,哭丧着脸道:“两位行行好,别再难为老奴了,老奴只是个奴仆,他们兄妹关起门来说话,老奴怎么知道……”
无论海潮怎么逼问,李管事一张嘴还是紧得像死蚌一样,怎么也撬不开,她不由上火,用力拧住他的胳膊。
李管事疼得“哎哟哎哟”叫唤不停,发急道:“你们是道士还是土匪啊……”
海潮冷笑:“你管我是谁,不说就卸了你这条胳膊。”
李管事脑门上直冒冷汗,可还是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到后来,连哀告声也没有了,只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梁夜道:“放他走吧。”
海潮也不能当真把人胳膊拧断,哼了一声松开手。
李管事如蒙大赦,一边连连后退,一边说:“两位行行好,今夜的事千万别告诉郎君,老奴先前想岔了,小娘子生前最是心善,就算做了鬼也是善鬼,而且她三年前就死了,从没进过这宅子,闹妖的一定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