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夫连连推辞,他似乎曾经受过李重进的恩惠,屠春隐隐听见了几次“大恩”、“万死不辞”之类的话。
退让了一番后,李重进吩咐下人将大夫请到客房中休息,待雨停后再备车送走。过了一会儿,四名面色不善的方家侍女走过来,毫不客气地问,“二公子,你请的大夫怎么还没到?”
李二公子淡淡地回答,“大夫正在路上,可是今天雨太大了,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我表姐也躺在床上等呢,”少年见她们面有疑色,冷笑着补充了一句,“不信的话,你们进去看看好了。”
几名侍女心中恼怒,可眼下小姐晕倒了,她们又出不去,只能指望李府的这位二公子赶快将大夫请过来,一时也不想同他撕破脸。
“二公子,你心里清楚,纸是包不住火的,”其中一名领头模样的侍女放下狠话来,“倘若我家小姐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李家瞒不住的。”
这时,旁边有个柔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厢房里有个大夫,虽然吓得魂不守舍的,可多少能派上些用途。”
屠春站在李重进身侧,她不顾少年骤然用力的手,面无表情地指着西边的一间小屋子,“就在那里,你们去看看吧。”
待那四名侍女领着失魂落魄的男人走了,李重进忽然抓起少女的胳膊,他眼中有阴霾的戾气,冷冷地说,“屠春,你是故意和我过不去了。”
他从未这样连名带姓地喊过她,即使曾经她把他打得浑身是伤的时候,少年依旧还一口一个“屠姑娘”地叫着。
屠春想要挣脱开对方的禁锢,然而少年盛怒之中的力气远比她想象中要大,推嚷之中,她反而被挤到门边处。
这样一来,屠春彻底地镇定下来了,“二公子,你也希望方小姐出事吗?”
“她最好就这样一睡不醒,”少年在她耳边轻轻地说,语气凉薄而冷酷,“不然麻烦就大了。”
他们的衣服都是湿的,肌肤相触间,只感到一片冰冷的寒意和水汽,李重进咳嗽了几声,他肋下又开始隐隐作痛,大概是伤口撕裂了。
“你为什么要帮方静?”李重进生性敏感多疑,他无法理解屠春对方静这种突如其来的善意,所以不吝于从最坏处猜想,疑神疑鬼地问着,“她私下许诺过你什么,是说要帮你逃出去,一家团圆吗?”
少年越想越复杂,甚至开始怀疑景王府的那个老女人是不是从中插了一手,不然方静怎么会突然发现表姐怀孕了……
李重进眸色清浅,他微微眯起眼睛,神色中流露出了些许危险的气息,“屠春,你知道我的脾气,别骗我。”
他这时突然有些理解了方静的心情,倘若屠春敢背着他和外人勾结,他暴怒之下能做出什么事情,连他自己都说不准。
屠春被他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忽然意识到,洞房的那天,李重进并没有多么认真地想要强迫她,男女毕竟力量悬殊,少年真正用尽全力的时候,她是很难轻易挣脱他的。
“你说什么胡话!”屠春觉得李二公子简直不可理喻到了极点,整天想一出是一出的,她恨恨道,“方小姐一直想着做你们李家的好媳妇,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帮我?”
“不错,方小姐是不该下这么狠的手,事情是大公子惹出来的,要打要杀理应冲他去,”屠春的胳膊被捏得生疼,她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要碎了,少女一时也发了狠,冲着对方重重地踢了几脚,“可她毕竟是你们李家娶回来的,难道出了事,你们一家人就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什么叫你们一家人,你嫁给我,自然也是李家的人。”李重进见她情绪激动,倒真像只是出于义愤,他下意识地放松了手上的力道,语气忽然间也缓和了一些。
他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会儿看见屠春胳膊都被自己捏紫了,心中又开始后悔,觉得都是大哥不好,屋里的事摆不平,闹得府中不安生,还害他误会屠春了。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正好戳中了屠春的心病,少女拉下脸来,冷冷地说,“方小姐是尚书的女儿,你们尚且敢这样做,如果有天我碍了你的眼,岂不是要落个更加凄惨的下场?”
她平日里委曲求全地伺候这阴阳怪气的小祖宗,早就堆了一肚子的火,如今反正打也打了,得罪也得罪了,索性继续说了下去,“大公子若真的喜欢表小姐,当初为何不娶了她,不敢给人家名分,还要不清不白地招惹?方小姐也是你们李家主动求娶的,现在出了事,你们倒好,居然不让大夫过去看她……”
她心中早就明白了,卑微如她者,强势如方静者,皆不过是这家人向上攀登的工具,既然是工具,不听话不好使的时候,自然可以毫不顾惜地抛弃,然而为何说到这些事时,内心深处依旧还是有些难过……
大概是曾以为眼前这个人是有一点不一样的,可他终究还是李家人,流着那样势利冷酷的血。
李重进讪讪无语,他心中是非观念淡薄,虽然明知是自家大哥的错,但帮亲不帮理惯了,很想趁机把这桩麻烦大事化小了。
然而被屠春这样劈头盖脸地骂一顿,李二公子也不敢吭声,一方面是有些自责刚才弄伤了她,另一方面则是见少女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