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爱军听不到夏承安内心的抱歉和不安。
他恶狠狠的眼神固然有对夏承安的记恨,但更多的还是因为长时间以来站军姿养成的习惯。
没错,就是站军姿。
纵然右臂抬起做着敬礼的动作,但李爱军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对这个心高气傲的新兵怀有什么尊敬。无论连里乃至团里对他的未来有多看重,但夏承安说到底现在依旧只是个各项素质都不突出的新兵。
仅此而已。
他承认打夏承安确实是错的,所以此时此刻站在这里,被全连老兵新兵当成猴子一样围观,被宋明远当成典型批评,他都认。
所以,哪怕现在他的姿势完全符合敬礼的标准,他的心里照样拿这个当站军姿。没错,就是像宋明远说的那样,对这个新兵蛋子的敬重,就是要流于表面。
夏承安是骄傲的,李爱军同样也是。
虽然他的文化水平和成长环境比起夏承安都多有不如,但从进入军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在不断地努力,不断地学习,能够成为同年兵里为数不多留下来的士官,成为坦二连为数不多的二级士官和特等射手,李爱军并不觉得自己带兵的方式真如
宋明远所说有什么问题。
毕竟,当年的他,也是被老班长这么训过来的。
他难以想象,像夏承安这种不服从管教不听从教训的兵,以装甲部队发展的容错性来要求的话,他真的能够扛起那面革新的大旗吗?
李爱军心里同样在暗自叹息。
他感觉上级首长真的看错了人。
一个不服从管理的兵,从根子上就长歪了,如何能成为一棵参天大树?
他觉得是时候去找自己的连长谈一谈,劝说他放弃对夏承安的争夺——在夏承安身上他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学历这东西,在武力至上的军队来说,跟擦屁股的纸也没什么区别。
先前外军先进武器研讨会上团长不也说了,高精尖的武器意味着资源的大量消耗,战争爆发之后,这些东西固然有决定一时成败的能力,但真到了全域战争的阶段,到底还是要靠最基础的武器和人。
夏承安这种高学历的固然能够比他们更为快速地掌握新装备新战法,但没有像他们一样坚实的思想武装大脑,再好的装备落到他们手里,也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毕竟,人民子弟兵真正的战斗力,永远都
不是依靠这些外物。
这种事情,围观他的新兵们不懂,面前这个,更不懂。
不同的心思让两个人看向对方的眼神也不尽相同。
好在寒风中站立了三个小时,当其他人在食堂吃饱喝足回去休息之后,随着夜色拉开帷幕,又冷又饿的两人终于被叫到了连部。
李爱军被暂时拦在了连部门口,只有夏承安一个人被宋明远带进了房间。
宽敞的连部因为暖气和火炉的存在显得并没有那么冷,长管日光灯发出的柔和光线让房间里显得亮堂堂的。
见夏承安进来,邱向国将搭在火炉上方的手收了回来,随即朝宋明远点了点头。夏承安被带到了火炉旁,冻了半天略微有些僵硬的身体贪婪地接受着炉火的馈赠。忐忑地看着宋明远和邱向国,夏承安静静地等待他们的质询。
早在操场上宋明远就已经发泄完了他心中所有的情绪,此时早已没有了先前的那种愤怒。
见夏承安依旧挺直着胸膛,宋明远暗自点了点头,到底还是伸出手肘捣了捣旁边的邱向国,示意他这个指导员发话。
“站了一个下午,说说吧,有什么感受。”
很多人把连长
和指导员戏称为战士的“爹妈”。因为在管理战士的时候,他们往往跟家中父母一样,一个扮白脸,一个扮红脸。
当着所有人的面,宋明远表现出了他这个当“爹”的表现出了绝对的严肃和威慑力。如今让全连官兵都认识到犯错的严肃性之后,终于轮到邱向国这个当“妈”的,为两位当事人好好上一堂专属于他们的思想教育课。
如果一个人具有强烈的自尊心,那么犯错之后面对长辈他最害怕的不是严厉地批评,而是那种不说话却严厉地注视。
邱向国略过这一步,倒是让夏承安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看着正前方面色严肃的两人,夏承安如实汇报了敬礼的三个小时当中他脑海中泛起的所思所想。从最开始对李爱军的愤恨,到考虑在检讨中如何悄咪咪抨击李爱军的行为,再到被宋明远一通批评后对自己的骄傲产生的恐惧。
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十多分钟,毫无保留的态度让邱向国不由地露出了些许笑容。
“不错,还有救。”
夏承安话音方落,邱向国便点头肯定地评价道。
“能认识到自己的骄傲,这三个小时没白站。在
这个前提下,我也可以坦承我们在管理制度和管理手段上存在僵化的问题,也就是说,这件事情确实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你们班长同样存在错误。”
“你的问题,你自己有了认识,连长也有过批评。我就从理论上谈一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问题……”
在很多战士心中,指导员的战斗素养或许不会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