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结束之后,连部不远处的那座花草全都枯萎的花坛旁边,徐振卿闷闷不乐地低头站立。
在他身旁,李爱军半蹲在花坛外的水泥台阶上,交叉的手臂盖在膝盖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万里晴空。
“对我今天的安排有意见?”
蓦地冒出这么一句,李爱军的声音打破了长久的平静,将不知道想些什么的徐振卿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徐振卿没有回答,但眼神中的倔强出卖了他的思想。
他实在想不通,一直被自己视为囊中之物的标兵,李爱军居然主动交到了夏承安手里。虽然夏承安先前的表现确实没有辜负这份责任,但徐振卿并不觉得自己就会比夏承安差什么。
此时无声胜有声。
李爱军从寂静中读懂了徐振卿的心思,但他依旧没有将目光从天空转移到徐振卿身上。轻轻地叹了口气,李爱军自顾自地说道:
“你很委屈,我明白。你不明白,明明我跟他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为什么还非要挑他当标兵,对吧?”
急促的吐字声让每个音符都在空中凝结出了一团白雾,落在徐振卿的耳中,又被他冰冷的心冻结。
仍然没有从身后的少年嘴里得到任何回应,李爱军不以为意:
“扪心自问,今天如果我选择你,你能做得
有他那么好吗?”
徐振卿很想回答一句我能。
但话到嘴边,却全然没有勇气将这两个字说出口。
如果自己也能掏出两根背包带来,那自己真的能。可是,他掏的出来吗?
徐振卿非常确定他不能。
夏承安兜里的背包带是昨天晚上加练之后留着今天继续用的,而他没有加练过,也没想过要加练。哪怕就算练,他也不会想到用背包带当标尺来要求自己的动作。
一肚子的委屈在李爱军的提示下瞬间化作强烈的愤怒。
他不恨李爱军突然收回了对他独有的关照,也不恨夏承安抢走了应该属于他的标兵,他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像夏承安一样,总是具备那样超前的思维和准备。
剧烈的情绪变化让徐振卿的鼻尖涌起刺激的酸涩,一瞬间泪水如泉涌一般从他眼角滑落,连绵不绝的泪珠不停地砸在地上,很快便留下了一小滩冰痕。
李爱军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是个爱哭的人。
从他十八岁离开家进入部队,只有刚开始的那几年会因为朝夕相处的战友离开而失声痛哭。但后来渐渐地长大,渐渐地学会了隐藏,也就渐渐地没有了眼泪。
笨拙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洗破了锁边的手帕递到徐振卿面前,李爱军忍不住叹了口气。
面前的少年,终究跟当年的自己不太一样。他的感情更加细腻,也更加复杂,以至于他无法完全参照自己成长的路程。
也许,自己先前给徐振卿的呵护,对他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想想夏承安当日在连部犀利的指责,李爱军再次叹息一声,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
徐振卿哭得像个孩子。
自从遇到李爱军之后,他贪婪地接受着这个像他哥哥一样的人带给他的温馨和关怀。短短一周时间,徐振卿感觉自己拥有了过去十九年从来没有拥有过的家的感觉。
可是今天,李爱军的做法让他感觉正在逐渐失去这种温暖。
联想到自己跟夏承安巨大的差距,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深深恐惧的他完全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
李爱军送过来的手绢始终没有接过来,此时此刻他只想痛痛快快哭一场,然后再像从前一样,将自己缩起来,用倔强和坚强把自己伪装成一只刺猬。
徐振卿心里到底怎么想,李爱军很清楚。
将手绢硬塞到徐振卿手里,没有理会依旧继续地哭泣,一把拽下自己头顶的帽子扔在只有过膝高的花坛围墙上顺势蹲下,抬头看看并不刺眼的太阳,再次长叹一口气。
“好胜心强不是什么坏事。可你没有面对失败的勇气
,光有好胜心有什么用?从分班开始你就知道他比你强,可是你自己看看,这一周你自己干了什么?
沾沾自喜,自我满足,你最看不惯的两个人晚点名前偷偷跑出去加练,你呢?嫉妒蒙蔽了你的眼睛,骄傲放纵了你的言行。你只顾着挑他们的毛病,却从来没想过学习他们的长处。”
一想起连他最看不顺眼的刘筱云都在夏承安的带领下晚上加练,李爱军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不想毁了你。我能带你三个月,可我不能带你一辈子。你想在这里呆下去,首先就得明白一件事——军队是个竞争激烈的地方,你只能不断前进,绝对不能原地踏步。他很聪明,所以付出了比你们更多的努力。你呢?”
连续三个反问让哭泣中的徐振卿感到了深深的羞愧。
渐渐收声的他抬起袖口擦掉了脸上的泪痕,低垂着头颅有如犯错的小学生挨老师批评一样,认真聆听着李爱军每一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教育。
“你知道刚才我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敢回答?因为你不自信。为什么不自信?因为你做得不够好,因为你在队列动作上下的功夫不够深,因为你给了人家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