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连部接受邱向国开导的李爱军当然不知道操场上发生的这一幕,反倒是那些亲眼见证一班迅速产生凝聚力的新兵们,回到各自的宿舍后声情并茂地为自己的战友讲述了他们看到的一切。
于是当第二天早操前点名时,几个班长忽然发现自己刚选出来的副班长代替自己点名的时候,刻意将那些因故缺席的新兵的名字也念了出来。更离谱的是,那些傻了吧唧的新兵居然凑热闹似地答了到。
不明就里的班长们对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展开了严厉的批评。
可是,当他们听班里的战士你一言我一语描述了昨天晚上他们听到的传闻后,这些班长们集体沉默了。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在这样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能够被自己的战友多记住一秒,对他们这些把青春奉献给这里的人来说,那是一种幸福。
如果有一天,当他们脱下这身军装离开的时候,还能听到自己的班长点名时叫到自己的名字,或许他们同样会忍不住流泪。
这种形式是好的。
一班能出这样一个副班长也是让他们羡慕的。
但如此美妙的形式被自己的战
士这么滥用,到底还是有些东施效颦的意思。
“这种仪式,以后别搞了,我怕丢不起这个人。想要学人家,就学点能做到的。从今天晚上开始,副班长带队,去操场加练。具体练什么内容,看人家一班。”
新兵们万万没想到,班长的夸赞没捞着,反倒是给自己引来了更加沉重的负担。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班长们转身便凑到一起,共同交流起这件趣事。
后知后觉的李爱军压根不知道,自己不情不愿选出来的副班长,居然会让那么多人羡慕他。
或许,即使知道了,他的心里也不会有太多的得意。
紧张的气氛始终笼罩在新兵连上空,战士们被尽可能地压榨着最后一丝体力,而班长们则尽可能地加快训练的速度。
按照时间,新训被分成了三个阶段。第一个月是最基础的队列和体能训练,第二个月开始接触技战术训练,第三个月强化技战术训练。
每个阶段的末尾,团里都会派人来参与考核。
而最近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因为年节的关系,第一阶段的考核将会提前到除夕之前。除夕当日,团首长将会参加新
兵连的分列式表演,然后与新兵们共度佳节。
本就节奏紧凑的训练因此必须要加快步伐,原本需要三天才能完成的训练,如今不得不尽可能压缩到两天。
加练从此不再是一班专属,转而成了一种常态。
夏承安从不止一条渠道获得了这样的消息,甚至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些连首长刻意控制传播的信息。
高强度的训练下休息成了非常奢侈的事情,因此再度来到周末,当李爱军通知所有人可以休息一下午并且能够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随即,他们就陷入了沉默。
训练不仅让人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想家。
若非李爱军提起,或许队列当中的很多人会一直撑到某一个特别疲惫的时候,在某个偏僻无人的角落倚靠着冰冷的墙壁蹲着的时候,才会想起那个温暖到让人只会咧开嘴笑的港湾。
回到宿舍后,所有人兴致都不高。
此时的他们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畏惧。
畏惧跟家里联系,畏惧听到爸妈温和的声音,畏惧爷爷奶奶再急匆匆地呼唤他们的乳名。
所有人都心知肚
明,一旦听到这些声音,他们就会止不住地哭。
他们没有在这里遭受虐待,甚至在训练之余的时间,班长对他们都很照顾。新兵连从连长到班长,每个人都在尽己所能让他们感受到家一样的温暖,但这里,毕竟不是家。
他们好不容易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很有可能随着一通电话就前功尽弃。
可是,谁会忍住这样的诱惑呢?
答案是,没有人。
李爱军一声呼唤,本来还陷入沉思的新兵们瞬间争先恐后地抢着跑出了宿舍。
放得再高的风筝,也有一根线拴着。走得再远的游子,也有一口乡音牵着。更何况,如今只需要拿起电话筒,拨出准确的电话号码,就能够听到那些熟悉的声音,诉说心里的思念。
但夏承安还是选择了写信。
不是因为他跟其他人一样软弱,单纯是由于家里根本没有安装电话。
虽然他一直被所有人当作城市兵,但那也只是因为学业问题,他的户籍被转到了城市。
严格意义上讲,除了大学的宿舍,他从来没有在城市里真正生活过一天。他的家就在几百公里外的一个贫困乡村,那个地方时至今日
,装电话的也只有村委会和小卖部。
这两个地方距离自己家有好长一段距离,在有限的通讯时间内,等村干部或者小卖部的本家将家人叫过来,剩余的时间只怕也将将够问一句好。
与其如此,还不如把最宝贵的时间放到即将到来的年节。
那个时候连里肯定也会组织他们跟家里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