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连队荣誉室带回的官兵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就连一向不喜欢这种严肃气氛的刘筱云,都没有说一些不着调的话调节气氛。
这是封定边当上连长之后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教育大家。
没有训斥,也没有加练,只是讲一个故事。
但对坦二连的官兵而言,他们宁愿选择让封定边的唾沫星子溅到自己脸上,又或者负重十公里武装越野累到瘫倒。
那样的话,至少他们不会像现在这样,让自己的良心随时随地遭受拷问。
一直以来,他们都喊着“连队就是家”的口号,也总是嚷嚷着要为连队增光添彩。
可是,如今的他们,真的做到了吗?
坦二连今年确实出了点成绩,即便现在年终考核尚未到来,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单论战斗力,他们与一向被称之为736团尖刀连的一连相比已经不遑多让。
他们欢快地享受着现在的成绩,却忘了认真思考,这样的进步到底是怎么来的。
如果当时夏承安没有选择坦二连,他们的进步会有这么大吗?
扪心自问之后,经历过坦二连艰难逆袭的老兵们不得不承认让他们汗颜的事实——进步或许有,但绝对不会有这么大。
一个列兵,让连队焕然一新,说出去绝对不是什么长脸的事。
因为那会从侧面说明,他们这些人来到部队的这么多年,完全是在混日子。
对于这些自认为把青春和热血都奉献给连队的老兵们,这样的结论是残忍的,是无情的。
可是,事实就是在对比之下,他们确实比不上一个列兵。
“说点什么吧?”
一分队宿舍内,实在受不了这种安静的老兵忍不住看着向来喜欢活跃气氛的刘筱云,对这个平素他颇看不过眼的生瓜蛋子近乎哀求一般说道。
安静的环境让他双耳嗡嗡作响,那种由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鸣响的思绪的空白,让他有种强烈的惶恐和不安。
他希望刘筱云能说点什么,好让他将注意力转移到一些具体的实际的事情上。
然而面的他的祈求,刘筱云却选择了沉默。
刘筱云没有这些老兵们那样沉重的思想压力,但封定边刚才上的那堂特殊的思想教育课,同样让他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曾几何时,他也跟刚入伍的封定边一样,为了守护某样珍视的东西,用自己瘦弱的身躯不停地与别人抗争着。
那时候的他同样每天都遍体鳞伤,那时候的他同样不会考虑值不值得。
一样的冲动,一样的莽撞,但守护的东西,却终究有差别。
他守护的东西,早已随着兴趣的转移消散如云烟,如今看来更像是个笑话。
而封定边守护的东西,依旧屹立如青山,而封定边自己,也在不断努力中,用更好的方式和更好的角度继续着。
高下立见的比较之后,刘筱云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自己是否还有当初的热血,而身处的连队,是否值得自己像当初那样去守护?
刘筱云想不到答案。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来到部队应当就是走个过场。
如果没有宋明远的肯定,如果没有夏承安的鼓励,如果没有对李爱军的逆反心理,如果没有对李福湘的铮铮誓言,他不会像现在这样努力训练。
可是,这样就够了吗?
刘筱云不由得想到了夏承安。
曾几何时,当他们两个趁着月色在操场上加练后闲聊的时候,他也曾问过夏承安为什么选择来部队。
当时的夏承安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可那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如今回想起来,却让刘筱云忍不住觉得,或许那就是最好的答案。
为国防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
当初他觉得,这个答案很假大空。
中国人口很多,想当兵的人也很多。他在应征入伍的时候,就看到人多人争着抢着要来当兵,最终却痛苦地落选。
在他看来,个人的力量对偌大一个国家来说应该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所以,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谈不上对国防事业有什么贡献。
充其量,就是花名册上多个人少个人的事。
可现在,他忽然觉得夏承安说的是对的。
个人的力量相较于百万大军,可能确实挺渺小。
但对一支分队,乃至一支连队而言,任何一个人都不可或缺。
坦二连想要取一连而代之,有一个封定边不够,有一个夏承安也不够,就算张定富李爱军这么老兵们也一拥而上,少了他一个,也照样会像拼图缺了一块一样。
此时他应该考虑,不是要不要将连队视为自己要守护的东西。
自家事自家知,他没有封定边那样的武力,不可能再用同样的方式去守护坦二连。
他应该想方设法,让自己成为坦二连的骨干,让自己成为尖利的长矛,让自己成为坚实的后
盾,让封定边和夏承安这样真正有能力用更好的方式去守护坦二连的人,有足够的底气跟任何人一较高下。
想到这里,刘筱云抬头看了一眼神情中对他多有不满的老兵,又看了一眼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