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定边训斥的声音很严厉。
但刘筱云心里却蓦地生出一丝丝的窃喜。
至少,还能留在这里。
刘筱云的第一反应让他不由自主地在脸上露出浅浅的庆幸,但这份劫后余生的轻快瞬间就被屁股上传来的一阵剧痛破坏殆尽。
“你个混球还有脸笑,赶紧滚,老子现在看见你这张脸就想打人。指导员在宿舍等你,记住我刚才的话,我坦二连不要混日子的孬兵。”
目送刘筱云抱头鼠窜离开办公室,封定边的目光转向墙上的连队考评表,挺拔的身躯忽然间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后背略微佝偻,头颅也缓缓低垂。
这世上从来没有巨人。
之所以有人看着伟岸,是因为他们在竭尽全力踮着脚尖为身边的人撑起一方天地。
然而,终有累的时候,终有力不可及的地方。
原以为手拿把掐的验收不尽如人意,用尽全力付出的一切得不到预想的回报,更加沉重的担子死死压在他这个连长的肩上。封定边不知道这一口气要缓多久,可是,无论多久,他都得撑着。
因为,坦二连这个集体,需要他当那个撑开天地的人。
哪怕,他已经疲惫不堪。
熟稔地摸了摸口袋,收获的是干瘪和失望。
愈发烦闷的封定边阔步走出门,将快要跑到一分队宿舍门口的文书高声叫回来,在文书困惑的眼神中,有些急切,又有些不耐地低声说道:
“给我来根烟。”
知道连长心情不好,一向不愿被人占半点便宜的文书识趣地没有找借口推脱,只是有些心疼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包烟盒被衣服压得有些瘪的红兰州,准备从撕开锡纸的地方揪出一根烟卷来。
往日看到文书这副模样,封定边少不了要笑骂一句。
但现在的他却只觉得这动作有些娘得过分。
一把从文书手里夺过烟盒,外包装的塑料膜在那只粗糙的大手中发出凄厉的惨叫,而封定边却毫不在意,直接从中掏出一根烟塞进嘴里,另一只手配合默契地点燃烟头,深吸一口气,让烟头发出火红的光,这才将被揉得有些不堪入目的烟盒扔到文书怀里:
“行了行了,就借你一根烟,没要你命。等把这几个瓜怂送走,我还你一包成吗?赶紧的,把夏承安那个混球给我叫来。”
封定边感觉看谁都不顺眼,但偏生又不好拿
文书撒气,只能不耐烦地许下承诺,看着文书大喜过望转身一溜烟往一分队宿舍跑去。
“都是球怂。”
没好气地低声骂了一句,封定边转身回到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看着窗外出神。
直到夏承安连打好几声报告,封定边这才回过神来。
“滚进来。”
没好气地大骂着将夏承安叫进来,封定边看了眼正准备跟着进来的文书,声音依旧保持着方才的高亢:
“你自己找点事做,这里暂时没你的事。”
杀气四溢的声音让文书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上一次连长这么撵人,还是前年连长收拾一个刺头新兵的时候。
偷偷朝夏承安的背影看了一眼,向这个比自己还大的新兵送去自求多福的眼神后,也不管夏承安收不收得到,立刻挺胸应声道:
“我晓得,连长啥子时候有事就喊我一声。”
随着“啪”一声办公室门被封定边关上,刚刚跑出去不远的文书再度缩了缩脖子。心里暗暗为夏承安祈祷的他回头看了一眼连部,到底还是小心翼翼地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而此时的办公室内,情形却并没有发生文书构想的种种。
“坐。”
信手拉过一把椅子送到夏承安面前,封定边表情虽然严肃,却并没有像面对刘筱云时的那般气恼。
平静的面孔让一直观察着他的夏承安有些忐忑不安,面对身前的椅子,夏承安思考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有老老实实地坐上去,而是看向封定边,脸上带着些许歉疚低声说道:
“连长,对不起。”
这句话夏承安憋了好长时间。
虽然心知肚明,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说与不说根本没有任何区别,但夏承安还是希望,在通过实际行动弥补203车组的错误之外,能够用自己的态度,表达他们几个人的愧疚和决心。
“没什么对的起对不起的。这事本来就是我太心急,过于执着二连打翻身仗,所以刻意忽略了部队发展的客观规律。现在回想起来,出事是早晚的,不出事才不正常。”
封定边并不擅长推卸责任。
虽然验收当日他确实气恼203车组关键时刻掉链子,但冷静下来之后,自我批评反而占据了他思考的绝大多数时间。
再次示意夏承安坐下,封定边并没有用灼灼的目光看这个被他予以
厚望却让他颇感失望的车长,眼睛再度转向连队考核表,而后抬手指着203车组那一栏平静地说道:
“我的责任,我认。不过现在我要重点说说你的责任。”
“作为一名战士,你是优秀的。这一点谁都无法否认,哪怕师长来了,我也敢这么跟他说。但作为车长,你是完全不合格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