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瀛,自立朝以来已近两百年,据元氏皇族谱牒记载,他们是上古五帝时代颛顼的后代。传说中,颛顼是主管北方的天帝,而大瀛发迹于北境又中落于北境。
元氏江山自高祖皇帝建国始,经历了初年的休养生息、宁禧之治后,又经历了武帝一系列的开疆扩土、收复四方,终于在明帝手中进入光延盛世,百姓齐乐、万邦来朝,威仪天下。
元氏先祖励精图治打下的江山终于迎来了收获,但如日中天的好景并未太长,长寿的明帝想在过世前享几年安乐日子,却又始终不肯放下手中皇权,终于惹得逆臣生出僭越之心。卢龙三镇节度使自北境起兵,横扫整个大瀛,大军所过之处,尸横遍野寸草不生。
长达八年的“恶卢之祸”是大瀛朝历史上最晦暗的时期,血光冲天、白骨蓬蒿的政变让整个王朝的气势急剧而下。吓破胆的明帝协太子仓皇出逃,一把老骨头在内侍官的扶护下跌跌撞撞地南下。尽管后来由于武林出手,方才平乱扭转大局,但明帝依旧惴惴不安。在晚年昏聩的时光中,但凡不是不是他手下兵卒平息的战乱都不算是真正平稳。
武林是何势力,他从何冒出来,又何以能够号令天下、万众归心?倘若有一天,他像卢龙那样拥兵自重起兵来犯,我大瀛朝岂不又是一场浩劫?
明帝的晚年并未像他期望的那样安稳舒心,他常常忧思难寐,时常告诫太子要提防武林提防所有能超越皇权的人心与势力。
而明帝本人,自此之后,将所有的信任感都投给了内侍官,是他们逃难路上忠心救驾,不分昼夜陪护伺候,也是他们陪他炼丹制药以求长生。在明帝与太子的宠幸之下,大瀛朝内侍官的话语权越来越大,直到欺压幼主,让帝称父,甚至逼宫弑帝!
就这样,大瀛朝摇摇晃晃地又过了五十年,直到大观初年。
帝都长洛,明承宫。
这座已经两百年的宫殿在晨曦的阳光里熠熠生辉。它历经过荣耀、耻辱,也沐浴过甘霖与血海,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是焦火后的沙土还是夺目的美玉,完全取决于金龙宝座上的那个人。他执掌着大瀛,也执掌着天下百姓的营生与命运。
此时的宸英殿金龙宝座上,正坐着一个刚满十四岁的少年。他看起来瘦小又羸弱,面无精神,困倦得要把整个身子都倒在龙椅上,而他的御座高阶之下,群臣吵个不停。
经历过风雨的帝国,自上到下,都期盼着藩镇太平、减轻杂税,不用打仗不用背井离乡,更不用骨肉离散。他们给这个少年想了个封号,称为“和帝”。而他也没有辜负大家的一片期望,就算朝堂这么聒噪且无视君权君威,小皇帝和帝也懒得搭理,他想“和和气气”地了结这些事情,就在他们不断的争吵中,他渐渐睡了过去。
“陛下困了,请回殿休息吧。”小皇帝身边的内侍官鱼恭振在陛下耳边轻语。
小皇帝一听忽然兴奋地从龙椅上蹦起来,全无困意:“可以休息了吗?好,我们走!”
还未等和帝把屁股抬起来,鱼恭振便在一边轻轻咳嗽了两声,小皇帝瞥了一眼内侍官,才巍颤颤木憨憨小心翼翼地端坐好:“各位爱卿辛苦了,今日就议到此吧,退朝!”
“哎……陛下,陛下……那卢龙可怎么解决呀?”
和帝仿佛当做了耳边风,急匆匆地回寝殿去了。
他此时脚步飞快,一点也无殿上的那般木讷:“程师父呢?”
“早就宣他啦……”鱼恭振往后瞥了一眼,笑着答道。
“他今天又带了哪些机巧玩意儿?”
“程尚书从前行走商路,天涯海角见过不少好东西,奴婢在这宫墙里头哪里知道那些东西。”
鱼恭振弯着腰笑呵呵道,他时时记得师父的嘱咐:要以声色之娱灌满他的耳目,要时时给天子敬献新奇玩意儿,要花样翻新要日新月异。
而这个如今的程骅正合他的心意,此人不仅头脑敏锐,风向转得极快,不仅能为他办他办不了的事,而且还能给他许多好处。
“程师父盛合朕意,爱卿记得要替朕多照看他。”
“是。”鱼恭振笑得眼都要开出了花,师父的教导果然不错……但是如今陛下刚刚登基,也不能不做做样子。他自己刚刚立了迎立新君的大功,却也不敢含糊造次,根基不稳,怎么着也得先应付着啰嗦的朝臣们,毕竟朝臣们对这个整日里只知玩耍贪睡的木讷新君并无好感,他得要先要诓着陛下哄骗哄骗朝臣——即使陛下先天不足,资质不慧,但也肯努力用功。
“不过陛下,还应该先去见宋太师,他一把年纪了,在紫兴殿等候陛下多时了。”鱼恭振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见这个老东西,何必又让他来往我跟前凑!”怒道。
“陛下,宋太师毕竟是帝师,陛下的父兄都是他的学生,您若不去,御史大夫又得参我们呐。”
“要参就参,朕不理会他们就是了,你们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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