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福湾港,“长风使”的船队浩瀚而壮大,在这个日子前,海盗海贼们突然销声匿迹,据说他们闻风丧胆躲了起来,也有说他们另寻出路,也有说他们正养精蓄锐蓄势待发。此前海贼们阻断了大瀛去往新罗的海路,此次长风使出行,正是重新打通这条路。带着陛下的愿望与气势,出征仪式极为盛大,尽显皇家气派。
繁缕头带孔雀发冠,吐绶、翠缥、青艧、金埒、朱湛等色织成了孔雀尾纱覆在她乌黑的发上,额沿盘上了一个精致缠花金带,身披软翠色华服,镶嵌了各色珍珠宝石,尽显华贵端庄。
女官严婧璇着八品朝服侍候在繁缕身后,江南一众大商亦分列两排站在红毯之上,恭候使尊上船。
“没有想到最后竟是你。”严婧璇在繁缕身后嫉妒地看着她满身华饰。
“我也没有想到。”
“何必装得这么无辜。你一直待在你外祖母那里,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吧。”
“这是你的意志,不必加到我的身上来。”繁缕昂首望着大海,等待仪式的开始,“你其实不必进宫,在江南,海阔天空出入自由,何必去受那份罪。”
“白捡一个便宜,还觉得委屈。”严婧璇不满地撇了撇嘴,随即讥笑道,“不过你们长孙氏也就只能靠你一个女子给家里争脸。”
说长孙繁缕无能可以,但侮辱一整个长孙氏,繁缕却不爱听,但碍于仪态要求,繁缕只能忍住想扯严婧璇头花的怒气。
“严家倒是有男子给家里争脸,让妹妹白白丢了使尊的名头。”柳若蘅的话自轻轻飘进了严婧璇的耳朵。
听了这话,繁缕原本怒气睁睁的脸立马转了笑颜,朝若蘅咧嘴一笑,只剩下严婧璇想冲过去扯柳若蘅头花的脸。
“柳若蘅,你阿兄这辈子都爬不起来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拌嘴?”
“我阿兄行事堂堂正正,里外没有一个人说他一个不是。就算他这辈子就这样了,他也受全江南商贾尊敬爱戴,不像有些人,德不配位。”柳若蘅回敬道。皇家贡品一事让霓雀庄损失不少,若不是这次繁缕相帮、林堃远周旋,她面临的可是覆庄的危险,这其中谁在做鬼,她心里也明白,只不过此时还没有证据。
“四娘。”繁缕怕严婧璇要掐起来,赶忙打岔道,“我俩也算是自小结识,往后宫里宫外,我不会拘着你,只要不违宫禁,想去哪里也都由你,算是我对你的一些情分。”更为重要的是,长孙繁缕想起她往后要是在自己宫里跑进跑出,就倍觉不耐,希望她离自己远远的。
而在婧璇眼里,繁缕是因为得了使尊名号而骄横起来,还因为阿兄的事情,在故意与她划清界限。她满心不悦,但繁缕给的这点自由,在宫里是多么珍贵,这就意味着,作为在长风使尊宫里的女官,不需要伺候任何人。这多少打消了一些她居人之下的耻辱感。于是憋着一口气谢恩长风使。
上百号角组成的声仗队,气势磅礴地在天际拉开一声长鸣。二十余艘军船护航,船队士气倍增,江南数万百姓在港口欢呼雀跃,一番盛大的仪式之后,长孙繁缕登上了使尊头船“鸿鹄号”。
长孙冶泪眼迷蒙地在岸边挥手送别女儿,看得众人都有些感慨。林堃远亦在岸边,款款深情地望向柳若蘅,看得严婧璇心里很不是滋味。
虽说有几家商号的货品都在“鸿鹄号”上,但毕竟是使尊头船,只是象征性地放了几样物件,其余的都放在各家商船之上。柳若蘅、东方顷寒等一干商户都只能坐自家船只,能与她住在一艘船上的,除了水手,就只有服侍她的绿梨、严婧璇、医官以及一众宫女护卫。
船已开了一天,已经入夜,长孙繁缕卸了重重的华服,倚到船栏边看着天上明月。月还算圆润,悬在半空之中,看了半晌,又觉海风闲适,便拿了自己的琴轻轻抚起来。海上月夜,弦音与水面共振,与海风同拂,旷亮且情深。
不远处的东方顷寒听闻,从怀里摸出一根五孔笛子,他不像林堃远一般,偶尔还需丝竹之声平复自己心情,顷寒自认在清缘山上,已练得旷达且淡定,万事不能动他的心襟。道一大师对此只是笑而不语,心法练得如何,终究要遇到事情的时候才能衡量出来。
如今这阵琴声的曲调,东方顷寒一听就知出于繁缕之手,他将自己的短笛轻轻一搭,一支清远悠扬的曲子便在月光下与琴声形成了异曲同工之效。
若蘅在船舱内听到琴声,自是想起了曾经与繁缕在瑶恩宫同奏同唱的时光,那时有山水,有风过松涛的声音也有鸟过天际的静谧,所有的日子都极为美好。她问流泉庄的乐伎借来一把琴,正要与繁缕同奏,却听笛声郎朗,高亢悠然,不似寻常乐工之音。若蘅细细稍加辨别方向,便猜出了东方顷寒。她靠在琴案边静静听二人合奏,滚滚的船底浪花盖不住琴笛之中的诉说,无奈、依恋、不舍、惜别甚而有些愤懑,一来一去婉转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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