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雪有些不悦。
虽然她也知道,二姐也是为她好。
刚进门,她们姐妹正泪眼汪汪的说话呢,怎么就提到男人了呢?
“老五你也别生气,我觉得这个人真的很好,他读过书还做过木匠,在外面闯荡过八九年,攒了不少钱回了家,一直耽搁着没娶过亲,也无儿无女。”
“就是腿稍稍有点跛,五官很是周正。最近好几个媒婆在给他说亲,我怕晚了就要被人抢走了,这才想着要让你相看的。”
说到这儿,二姐又红了眼眶,“你说你跟老四,怎么就都老早没了男人,老四还好,就生了两个,女儿嫁了人,就剩一个儿子,身上的担子比你轻松多了。”
宋春雪安慰她,“二姐,我没事的,这些年都过来了,如今眼看着孩子都要成家,我不想找男人让别人说孩子的闲话。”
她笑了笑,“咱不说这个,你家孩子呢,怎么不在家?”
“去河里饮驴了,待会儿就回来。”二姐抓着她的手道,“走,我们去厨房聊,今晚上给你做臊子面。”
“好。”
她们来到了厨房,二姐和面,宋春雪打下手烧火,说着这些年各自的情况。
得知她让三娃读书时,二姐惊讶不已。
“你可真是了不得,五个孩子都读过书,而且都读了不少年。三娃挺可怜的,但都定了亲还读书,没那个必要。”
宋春雪纠正道,“有必要,不然我会亏欠他一辈子,其他几个读书的钱,都是他放羊换来的,不然我老了会越来越愧疚。”
二姐附和,“说的也是,一碗水端不平,总是要落抱怨的,孩子难受你也不好过。”
说到这儿,她压低声音笑道,“其实我撮合你跟堂兄,是想着以后你若是改嫁过来,我们姐妹俩也好做个伴。”
宋春雪笑了笑没说话,做个什么伴啊,二姐走得也挺早。
她若是真嫁过来,那是给自己找罪受。
吃饭的时候,二姐家的两个儿子傻笑着问候了她,随后便埋头吃饭。
“你家孩子娶亲了没,娶媳妇的钱你应该没攒下吧?”二姐夫随口说道,“四个儿子,读了书如今没剩几个钱娶媳妇了吧。”
“要我说你这么困难,就不该让孩子读书,若是他们早早的帮你种地干活,如今你两个孩子至少成了家,将地早早地分出去,你少种一点,不至于那么累。”
宋春雪怎么听着不对劲。
是怕她来借钱?
“老大已经成家了,老二去了军营,将来肯定不需要我帮忙,三娃的亲也定了,就差老四了,也不是很辛苦,都过来了。”
二姐睨了男人一眼,对宋春雪笑道,“来,尝尝我做的野韭菜腌咸菜,这是我跑到很远的山上割来的,你以前嘴很挑,就着这个能吃两大碗汤饭。”
宋春雪双手端起碗,接过二姐夹给她的咸菜。
这种野韭菜越来越少了,味道比家里种的更香,那时候她们还在二伯家,二姐还没出嫁。
当时的宋春雪,最多不到五岁,都没有裤子穿,跟同龄的孩子光屁股在山上跑。
二姐聊起小时候铲草放驴的日子,还提到了小时候土财主请人唱戏的事,那个时候她最小,也不用干活。
她记得有一年五月五,山上敬神唱戏,她虽然没穿裤子,但二姐不知哪来的钱,在货郎手里买了耳环,给了她一对。
她那个时候,已经跟姐姐们一起打过耳洞了,那是她第一次有耳环,也是唯一一次。
可是,戏散了之后回家,走到半途中,她发现其中一只掉了。
那一天她终生难忘。
临死前的那些日子经常想起来,她怪自己为何不收起来,而是戴在耳朵上向人炫耀,结果丢了。
那个下午,她在戏场跟二伯家的路中间,低着头来回找了无数趟。
都没找到那只耳环。
虽然她不记得那只耳环具体长什么样,只知道非常漂亮。
自那之后,她没见过那么漂亮的耳环。
虽然后来她有过一对银耳环,因为怕丢一直没戴过,但后来的后来,还是不知道去哪了。
她抬手摸了摸耳洞,镶嵌着细细的草杆儿,防止耳洞长到一起。心想她现在有钱了,怎么就没想起来买一对耳环?
吃过饭,二姐跟宋春雪睡一个屋,免得多年未见的姐妹俩说个没完,打扰其他人休息。
临睡前,宋春雪打开自己的包袱,从里面掏出一个白布包。
“二姐,这是我给你买的布,你看喜欢不?”
二姐看到她手中的分量,有些惊喜的接了过去,“买了这么多,该有四五尺了吧?”
“嗯,有六尺,能做一件对襟长袄了。”
打开一看,是艳丽的孔雀蓝缎面,在油灯下面波光粼粼,闪动的光芒一下子照在二姐的心坎上。
“老五你……”二姐有些震惊,爱不释手的拿起来仔细查看,“这么贵的布,你怎么乱花钱,还买这么多?”
她抬手重重的打了宋春雪一下,眼眶微微泛红,有些责怪有点感动。
“你又没什么钱,买一块就算了,你还买六尺,以后的日子过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