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骂了好些难听话,贺云也被她害得很惨。
相比陆夫人,贺季棠坦然许多。
他正要回避,床上的陆泽忽然开始呓语,他呢喃着一个名字,开始的时候旁人听不真切,后来声音越来越急,也越发地清楚了。
“小熏……”
“乔熏……别走……”
……
陆泽反反复复地叫着乔熏的名字,叫她别走……
他的眼角滚落一滴眼泪。
只有在梦里,他才敢承认对她的感情,才敢说出那些话来:“我一直喜欢你,只喜欢过你。你曾经说我不会爱人,我就学着爱人。如果我爱的不是你,也不会是别人……小熏,我不会喜欢旁人。”
陆泽的话,那样大胆炽热,听得陆夫人眼圈全红了。
他是她养大的。
她没有教过他这些,也只有梦里他才能说出这些话来,可见他有多压抑,他不会爱,所以他跟乔熏一路上走得磕磕碰碰。
看着儿子痛苦,
陆夫人低声痛哭:“陆泽,是妈对不住你!”
她那样骄傲的人,此时也放下了尊严,她拜托贺季棠在这里照顾陆泽,她也请秦秘书继续留在陆泽身边工作,她一连说了几个拜托了……
最后的最后,她捂着脸失态痛哭。
卧室门再度被推开,这一次进来的是陆文礼。
这两年,陆泽安排他在陆氏集团的收发室工作,也算是让他精神上有个寄托……这么长时间,竟然没人发现收发室斯文的中年男人,竟然是前任总裁陆文礼。
陆文礼也从未提起过,他的生活很简单。
每月,他也会过来看看陆泽,但关系仍是生疏……彼此都未曾更进一步。
此时他过来,贺季棠跟他点了个头,就把秦秘书叫走了。
也算是避嫌。
看见陆文礼,陆夫人立即就精神了,她指着陆泽,又拽住陆文礼的衣襟低声骂道:“看见了吗?这是你的儿子,如果不是你当年自私地离家出走,我们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陆文礼……你为什么回来,你有什么脸回来?”
陆文礼是斯文男人,不善言词。
几年了,这是他第一次反驳她,他沉痛道:“文佩当年我们彼此都有错,我是离开了没有错,但是你没有错吗?你把对我的不满发泄到了两个孩子身上,你待陆泽严厉,你对小熏刻薄……真的只有我错吗?”
陆夫人手松开了。
她的脸上出现一抹茫然,是啊,若不是当年她的所作所为,陆泽跟乔熏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的儿子也不会这样痛苦!
她怨恨陆文礼,往后退了一步,但是没有想到陆文礼却将她揽近了,她跌跌撞撞地撞在他的肩上……
多少年了,
她没有跟男人亲近过,陆文礼走了多久,她就守了多久。
那时候她还年轻,她不是没有女人的需求,有时她也想找个肩膀靠一靠,但是她深爱着陆文礼啊,后来对他的恨大过爱……
她看全天下的男人,都是负心汉。
现在,这熟悉的男人体息,叫她崩溃。
她哭倒在他的怀里,她一边捶打他一边诉说着这些年的怨与恨,她压抑地哭,始终没有肯松口,说一句她也是想念着他的,她也和老太太一样盼着他回来的。
陆文礼眼含泪光,他低声说着:“文佩,对不起!对不起!”
陆夫人却一把推开他。
她不要他,不要他迟来的安慰,这些年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她仍是给他扔了狠话,说要办理离婚,正式跟他一刀两断。
……
气氛压抑。
陆泽一直没有醒,他仍是呢喃着乔熏的名字,仍是说着那些忏悔的话。
陆夫人一直照料他。
这些年他们母子离心,很多年了他不让她靠近,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像是从前那样,照料着陆泽……就像是回到了从前的从前。
那时陆文礼还在,她也过得幸福,陆泽更是开朗聪明。
陆泽仍是没有醒,陆夫人半跪在他跟前,为他擦汗……她抚摸儿子的俊颜,低低开口:“妈妈去叫她好不好?陆泽,是不是妈妈把她请过来,你的病就会好,你就会醒过来了?”
她的手被捉住,是陆泽。
他仍是昏迷,但是死死地捉住母亲的手。
陆夫人伏在他枕边,失声痛哭,她经历过一次,她再也无法承受失去儿子的痛苦了……
入夜,外面的雪很厚,将黑夜映得光亮。
别墅里,响起小汽车的声音。
陆夫人穿着大衣,端坐在后座,她的脸上还残存着泪意……但是她的仪态却是端正,她平时最要体面。
她要去求乔熏,求她过来看看陆泽。
20分钟后,黑色房车停在黑色雕花大门前,司机正要按喇叭,陆夫人阻止了。
她轻声说:“我走进去!”
司机一怔,陆夫人已经打开车门,冒着夜风下车。
门卫通报过后,放她进去。
月色如水,陆夫人穿着高跟鞋踩在20公分的雪地里,一会儿那些雪水就将她的鞋袜打湿,冰冷刺骨……